本帖最后由 养生养心 于 2024-1-1 12:50 编辑
新年寄语，是新春来临之际国人年复一年的“规定动作”，实则寄寓着对世间平凡而努力过活的一份贵重，这使得每一份寄语不得不庄严。孩提时代，新年寄语与大红灯笼、喜庆春联、热闹鞭炮、簇新衣服、好吃糖果、馋人肉食、新奇秧歌等等共同组成乡村里一幅过年的美好图画。那是乡村孩子期盼一整个年头的美梦啊！
新年临近，父母和乡人们都会放下庸常岁序中的维艰和悲喜，让孩子们在春节几天里幸福快乐几天。这些生命中美好的事物却温暖不了素来冷心冷肺的我。于是每年除夕，祖母都会把我叫到一边反复叮嘱：过年要说吉祥话，莫说些死呀活呀之类不中听的浑话。我却专一的叛逆，偏要与大人们对着干，虽不致于招来呵斥与板子，但没好脸色看却是常常要面对的。冷僻的性格使我常常于过年的喜庆中独自凄寒，于遮掩不住的烟火中独寻一份幽静，尤其一位本家长辈的死让我过早的窥见乡村里超越常理与轮回的艰虞。
三十多年前的二爷爷强壮得像一头牛，是村里年年拿先进的队长，堪称村南本家里的传奇人物。生产队里再疲沓奸猾的牲口，到了二爷爷手里也被调教得任劳任怨。四五岁的时候，我喜欢跟着祖母在秋闲时节到二爷爷家串门。印象中二爷爷俊眉俊眼，却有一脸的胡子碴，笑起来声音很大，最喜欢抱起我，用他的胡子扎我的小脸。每个华灯初上的夜晚，二爷爷家都聚着本家十多位叔伯爷奶，说些家长里短，谈得最多的是期以未来。可这样的乡村模范和“人尖子”仍然挣不开捆在农村户口上的命运，眼见儿子在学业上没了前途，只好使出十二分的力气给儿子买了城市户口，查出胃癌后却不舍得吃一口药，为了不拖累家人，喝了农药。祖母流着泪告诉我，本家亲戚们围绕在他的病榻前呼唤他时，他却在弥留之际合上眼那一刻回以宁静而幸福的微笑。才五十出头的人啊！
以土为命的人，哪一个身体上没有一两个难以愈合的伤口？2005年全家就笼罩在祖母病重的阴云里，记得那个夏日的夜晚，姑姑在院子里的低声抽泣，父亲的凄惶，在我的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祖母患的是甲状腺癌，并已药石无济。即使是现在想来，祖母的病由也无从追究，就像中国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没有医保，不曾有健康查体的经历，或许是一次未曾彻底治愈的感冒，加上常年超负荷的辛劳，使致病的因子悄悄潜伏下来，慢慢的激化到无以化解。祖母和二爷爷一样，也是微笑着合上眼的，她觉得家里的日子有盼头，会越来越好，祖母放心而释然。
从小就在祖母身边长大的我，习惯了老人们看待世界的方式：面对无常的命运，只要走在正途上，不管前方多么坎坷，总有一天能走通。就像我们这小小家庭里卑微的幸福，也是两代人心力交瘁结的果子。没有父辈放下自己的向往，以血汗苦力换来资费，撑着家庭过活，没有我们这一辈人寒窗苦读抑或在城市里狂奔猛跑，奋力摆脱村庄轮回，怎能让新年寄语的铁树开花结果！
村庄里也有在学业上走不通的同龄人不甘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走正途的可能去当兵、拜师去学一门技术、到大城市去打工，大多数遍体鳞伤后回到乡村默默舔舐着痛痕等待着自愈。也有一两个埋没不住的豪杰成了乡村里的模范。街头巷尾皆风传他们的轶事：常常以很委婉得体的事由坐进乡镇主官们的酒桌上，谦恭的跟着举杯和小声的笑，“各位领导我很荣幸”就像口头禅绑在身上撕不下来。还有的转向了歧途，偷人的、混黑的、抢劫的，命好的在街头叱咤几年，之后去服刑、成家、谋求生计，命不好的，把好好一个完整的家打成废墟，然后在牢狱里过完下半生；还有那当“鸡”做“鸭”的，把身体的零件当成奔命谋福的工具，直到有一天被硬生生地隔在“正常”和“健康”之外，再把赚来的钱赔进去，一生就在浪荡堕落的深渊里，再未曾爬上来。
从农村到城市，我活得小心翼翼。有时候想放肆一回，又唯恐打碎了这两代人筹谋一生获得的小小幸福。每次回老家，父亲仍一遍一遍叮嘱：能在城市里过活，要懂得惜福。
节前走访慰问单位一位困难党员，独生女读完研究生后，还没来得及工作就得了渐冻症，妻子按不下这桩苦痛而人前笑颜，背后流泪，得了胃癌早早的过世了，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父女像海明威的硬汉，一寸一寸的争夺昼夜降临间的最后一滴蜜，在永恒的无常降临前，要赢下眼前的刹那。在微信朋友圈，看到文友孤寡无依痴傻多年的二舅，连被救助的资格都无法获得。自诩心硬的我眼眸里也掬起几滴伤感的泪花。或许对于无常命运下的人们，同情也显得廉价。面对这冰凉的现实，你只能逃离，却不能带给他们任何改变。
不惟多么清新的新年寄语，即使所有的文学、文字对于世间行人而言，很难指望得到诗人渴望的“顿悟”与“觉醒”那样的当头棒喝，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冀望的幸福抑或成功。物质的得失在健康无忧活下去面前有时候显得微不足道。无论贫穷或者富裕，健康抑或疾病缠身，备受煎熬的永远是心灵。不可否认，在抵达救赎前，心灵要攀爬的每一步，都必不可少。
浮华世界，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和角色；然而命运往往夜凉如水，冰心透骨，很多人活得仓皇无措。岁复又新，惟愿祖国繁荣昌盛，抚恤的阳光照进每一个缺少关怀关爱的现实角落里去；惟愿读者诸君像网络作家笔下开挂的主人翁，既能挑担拉车，又能看得清人生大道，眺望到远方和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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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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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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