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很着迷地思考过“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原来早在1946年,Viktor E. Frankl就已经清楚明白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Man’s Search forMeaning》初版于1946年。Frankl是德国犹太人,精神病医生,学者。1942年被纳粹关进奥斯威辛集中营,后来辗转囚禁在其他集中营,侥幸大难不死,服了三年苦役,期间妻子和父母都被杀害。重获自由以后,他把狱中经历提炼成这本小书,德文原版最初叫做《不管怎样,向生命说“是”——一个精神病学家在集中营的经历》,英文版的标题就是《Man’s Search forMeaning》。
书一版再版,Frankl两次增补,主要是加了医学理论方面的总结。到1995年Frankl去世时,已卖出一千万本,翻译成至少24种语言。书以集中营的经历为主干,医学理论辅助说明。题目也变成《Man’s Search forMeaning: An Introduction to Logotherapy》。Logotherapy是意义疗法,或译存在主义疗法,是Frankl创立的精神治疗法,号称维也纳精神治疗法第三学派。第一学派是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第二学派是阿尔伯特的理性情绪行为法。Frankl创立这个学派,奠基的就是这本书。
关于二战期间纳粹集中营的记录说得上汗牛充栋,这本书在众多文件中独树一帜,因为它既是作者个人的惨痛体验,也是一个科学家冷静的观察总结。作者从一开始就说他不要写集中营实录,他只想回答一个问题:“一个普通俘虏每天生活在集中营里,会有怎样的心理历程?”他的观察对象,是包括自己在内的默默无闻的普通囚犯,他们对环境的反应。
我最着迷的,是作者既恳切又超然的视角。他立足自己的内心,极力诚实不欺;同时又以医生的专业冷静态度,超越当时严酷的环境,不自怜不抱怨不倾诉。这种文笔、态度,既让人感到他坚韧的内心和卓越纯净的头脑,也让人充分明白他的非人处境,他无须倾诉,感情已经丰沛淋漓。这样的境界,其实在文学上已经到了相当的高度。
书中有一段,写到作者在冰天雪地中,空着肚子,穿着漏水的破鞋,满脚冻疮,被狱头打着骂着,走向筑铁路的工地。他满脑子的怨念:今晚的“晚餐”会不会多几颗豆子,等会儿会不会被拨去另一个陌生残忍的管工手下,脚下这双 “鞋”还能支撑多久......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想法是如此琐碎卑微,对自己的生存状态毫无裨益,于是脑筋一转,开始从职业角度看待分析自己的处境,从专业的距离研究自己的精神状态。这样的转变,其实没有多少人可以做到。相信这样的游离,是他在集中营里养成的习惯,而这本书的底子,就是这样打下的。
有的时候,他游离于当前环境,在心里跟挚爱的妻子对话,让爱充满胸臆。那种时候,妻子还在不在人世,已经没有分别。能够运用想像力从现实中抽离,是人独一无二的本领,帮助人在极端恶劣的环境里存活。
他的理论是这样的:人要寻求生命意义是其生命中原始的力量。这个意义是唯一的,独特的,唯有人能够且必须予以实践;也唯有当它获至实践才能够满足人求意义的意志。“意义治疗”的任务,在于协助人找出他生命中的意义。每个人的生命意义都不同,每个阶段的生命意义也不同,必须由此人自己去寻找,一旦找到,他就有希望摆脱因生命空虚而产生的神经官能方面的症状。生命意义是实在的东西。比如母亲为了孩子活着。
寻找生命意义有三种途径:1.创造和工作;2.体认价值(如爱);3.受苦。Frankl深信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命意义,或通过创造和工作,或体验某种事物或爱某一个人,而在极端的情况下,当一切欢愉都被剥夺,无法避免的苦难本身正是生命的意义。他从集中营的经历中,领悟到第三种途径。
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一个人被剥夺到只剩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他仍然有自由选择用怎样的态度面对环境,是积极地艰难地利用每一个条件活下去,还是放弃生的欲望,向命运低头。态度的选择,就是唯一的全部的尊严和意义。而人,是可以做到选择对人生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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