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7-12-10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黄易的情爱世界六之一:不道德的情欲〉 文/乃賴
很难想象没有黄易,武侠世界将会变得怎么样。
是的,金庸依然是地位崇隆,后人难以仰望的一代宗师;古龙依旧豪情万丈,依旧充满寂寞、萧索与遗憾;温瑞安依然难以捉摸,续集依然让人望眼欲穿,这些风景确实不会改变。
但如果没有黄易,那后来的写作者就没有了《寻秦记》、《破碎虚空》和《大唐双龙传》所创立的典范。不管后世如何看待、那些严谨的道学先生如何讥讽、矜持的女孩子如何厌恶(虽然我认为这绝对合理)黄易的情色描写。但黄易对武侠所作的贡献当中,除了强烈的电玩风格、玄奥的哲学思想、丰富的武学设定、开创武侠与科幻的大幅度融合外,情色描写也是绝对不能不提,拥有不可能抹煞的历史地位。
没有黄易,当代网路武侠的YY(意淫)、种马、后宫、网游、穿越的盛世或许迟迟不会降临。(即使这些类型后来衍生成批成批歪瓜劣枣的毒草,也不该归咎到黄易头上。)
作为一个男性武侠迷,其实除了自己的喜好以外,我还是感佩黄易当年的尝试。因为他拓宽了武侠文类的广度。我对于任何批评当代网路武侠“低俗”的言论都要持保留态度,因为一个类型文学的生命并不在学院、庙堂或是高来高去的文学奖,而是在江湖之中,在读者最真实的渴望、梦想、以及没有包袱框架的热情之中。
任何成熟而且生机蓬勃的类型,都是百花齐放,荤腥不忌,而不是道貌岸然,一板一眼。毕竟,没有纸浆杂志,何来硬汉小说?
大棒走天下的江湖传奇,从《鹿鼎记》丽春院大床上,韦小宝的十八摸开始,到《寻秦记》项少龙妻妾如云,情人如雨的盛况,为后世的作者、读者,指引了一条明路,这也是我反复重申的“大俗与大雅”,黄易特有的魅力泉源。
因此,黄易笔下的女性,大多都可以是情欲投射的对象。在主角的遭逢之中,异性角色的魅力更重于道德甚至国族立场的选择,因此,在诸多武侠名家里,或许黄易故事里出现最多性感的坏男人与坏女人,他们不需要遵守道德的教条,而能够更挑逗、更刺激、更自由,也更诚实。
举例而言,《倚天屠龙记》的赵敏,要数典忘祖,背弃蒙古才能和张无忌玉成,而周芷若做了坏事,就不能够成为张无忌的伴侣。韦小宝的妻妾中,七个女人都是处女,而且建宁公主、苏筌、方怡和阿珂都必须弃暗投明才能够成为主角的爱人,这种40年前的情欲观,我相信已经不能满足网路世代的读者了。
为什么主角不能跟荡妇淫娃、魔门妖女修成正果?这样不是才更刺激吗?
因此,在黄易成名作《破碎虚空》里,传鹰正是跟八师巴座下四大弟子“无想菩萨”白莲珏结缘而有一子传世。
即使到了大为收敛的《大唐双龙传》,情色的描写转向隐晦,因为情欲的投射超越了正邪的道德立场,再加上细腻微妙的距离,让角色的性感不减反增,所以我可以很武断地说:
比起石青璇或是师妃瑄,《大唐双龙传》,里头最迷人的女人是婠婠,而最有魅力的男人是石之轩;同理可以推到《日月当空》里的武曌和法明、《覆雨翻云》的魔师庞斑、《寻秦记》的赵穆等反派。
毕竟,或许圣洁的师妃瑄和神秘石青璇已经穷尽了黄易的形容词,但是我们最难忘的,还是那个初登场时晶莹如冰,静卧数日,纹丝不动却抢尽锋头的神秘美女。
雨雪深处,隐一个女子优美的倩影,白衣如雪,裙下赤足。只有她,才够资格成为明空之母,承接初唐、盛唐的第一奇女子—婠婠。
〈黄易的情爱世界六之二:正邪的冲突与超越〉 文/乃賴
为什么黄易对于邪派角色的塑造如此着重?因为在黄易异侠系列中,所谓的正邪与敌我,虽然总位居光谱的阴阳两极,但实际上道教色彩极重的思想,让阴与阳、正与邪、生与死,势必最终都会互补成圆、携手走向证道之路。
浩瀚漫长的唐代系列,从《大唐双龙传》、《日月当空》再到《龙战在野》,最让人胆寒的反派是多情温柔又精神分裂的石之轩,而最终绝对的胜利者则是婠婠。到了盛唐,不管是武林或天下,宰制一切的始终是绝代女帝武则天,经过数百万字的奋斗,龙鹰依然远远不足以和女帝平起平坐。
虽然始终有个慈航静斋,但实际上黄易的武侠世界,一直都是这些亦正亦邪的角色交织的情爱与情谊。这样的思维在石之轩和婠婠两人身上,得到最好的发挥。
石之轩是极善与极恶的集合体,身兼佛魔之长。从他身上可以观照出横亘黄易书中的正邪分野与融合。侯希白与杨虚彦的师父、碧秀心与祝玉妍的爱人,徐子陵与石青璇的慈父,其实我们会发现,在这个人的身上,从来无法清楚分辨到底他的感情之所钟、立场之所在。这个矛盾的人开启了隋唐乱世,他一手颠覆了伟大的隋朝盛世,又摧毁了静斋和阴癸派的接班人,但同时又是个最有魅力的超凡人物。
整部大唐表面上是寇仲与李世民之争,最后以玄武门之变作结,但实际上在背后真正发生的故事,是石之轩彻底毁灭大隋,分裂边塞,动乱世间,而婠婠再毁灭大唐,武周盛世降临,阴癸派大获全胜。主宰历史的,一直都不是大唐双龙或李世民,而是这两个阴癸派与花间派的顶尖人物。
而这两人也如出一辙,都是无可救药的情痴。碧秀心祭日,石青璇的一曲“纤秾”及一声“爹”的呼唤,让邪王悟道而去。而婠婠居然在明空一统天下,登基皇位,大获全胜之后,无法忘情徐子陵而坐化。
这样邪极归正,正邪交融的思想与情感,始终是黄易书中的独特思想。
《大唐双龙传》最让人感动的亲情,不是短命的傅君婥、平庸愚昧的素素或是无趣的李靖,而是不可一世的枭雄杜伏威。每段友情都先是死敌,最后才成为挚友,无论是跋锋寒、侯希白、李世民甚或是突利、可达志。
《覆雨翻云》的“魔师”庞斑与言静庵的正邪之恋、韩柏与“道尊”赤尊信的师徒之缘、“邪灵”厉若海与风行烈的纠结情仇,一直到浪翻云与庞斑两人死斗,最终一同破碎虚空。而从《破碎虚空》开始,只手不能发声,徒正不能成阴阳,没有死敌八师巴就没有传鹰的悟道证道、没有魔门泰斗“血手”厉工共闯十绝关,也绝无可能参透《战神图录》,破碎虚空。
情感结合思想,武学设定结合历史天地,在黄易武侠中,始终周而复始地交织着正与邪、爱与恨共谱的阴阳合和之壮阔乐曲。正邪的极致是缠绵相恋、斗争的极致是携手成道。而这样的思想,当然结合在武学当中,就是特别得到黄易钟爱的邪派极致武学,惟有出生入死,交合正邪方能成就的“道心种魔”大法。
〈黄易的情爱世界六之三:你怎么能不爱徐子陵?〉 文/乃賴
今天,我想谈谈徐子陵,因为对我来说,徐子陵是让我喜欢黄易武侠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存在,甚至是最重要的角色。或许正是因为徐子陵,《大唐双龙传》才这么好看。某个角度而言,《大唐双龙传》的斗争表面上是寇仲对抗李世民,背后是宋缺对抗李阀、宁道奇或慈航静斋;而暗地里进行着石之轩与婠婠的死斗,但无论哪个层面的斗争,徐子陵,永远都在风暴的中间。
到底徐子陵有多重要呢?
李世民这样转述师妃暄的话:
“……除非我能在洛阳之战击垮寇仲,甚至把他杀死,否则未来必成南北对峙之局,那时能解决这僵局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徐子陵……”、“当天下苍生最需要徐子陵时,子陵是会当仁不让的。”
又藉了空大师的口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将来的事,谁都没法预测,我们终是空门之人,难以直接介入尘世的斗争仇杀,所以只能挑选有为之士,为我沙门护法……而那个人就是你徐子陵。”
徐子陵何止是在寇仲和李世民之间做出抉择、同样在魔道之争中,徐子陵始终也都处在最核心的位置:石青璇的身边、婠婠与师妃暄的心里头。虽然表面上推动剧情的始终是好胜的寇仲,但左右天下大势的终极战场,全都在徐子陵的内心。这正是《大唐双龙传》值得玩味之处。
还记得《长生诀》带给两人的真气吗?徐子陵热而寇仲寒,徐子陵心热因而出世,寇仲心冷因而入世;徐子陵多情因而惜情,寇仲无情因而处处留情。积极进取的寇仲正因为将天下视为游戏,因此外在的冲突极为剧烈,但内在的幽微与挣扎,却是属于徐子陵的戏份。
徐子陵是飞鸟,不属于人间却始终凝视人间;寇仲是游鱼,看似困于水中却最为悠游自在。
当寇仲和宋玉致纠缠不清、和李秀宁旧情难忘、和尚秀芳互相勾引,甚至和王世充在玩无聊的你背叛我、你不背叛我的游戏时,徐子陵正和师妃暄谈柏拉图恋爱、和石青璇听箫谈爱、甚而和石之轩一边死斗一边交契谈心,同时还成了李世民最好的朋友:
李世民仰天长笑,豪气干云的道:“好!这就叫各为其主,兄弟可以相残,朋友当然可拼个你死我活。不过无论将来形势如何发展,徐子陵永远是我李世民最好的朋友。”
不仅如此,沈落雁、婠婠这些最有魅力的女性,钟情的都是深情纯情的徐子陵。甚至连单琬晶、贞嫂、商秀珣,大家都爱徐子陵,连替素素送终的人,都是徐子陵。
为什么不是寇仲呢?因为对我来说,寇仲的故事就像是场电玩游戏,不断招兵买马、练功升等、攻城守城,而那些细腻动人、婉约且余韵无穷的部分,还是归功于徐子陵。
因此这就是我对于《日月当空》感到遗憾的地方。龙鹰就是另一个少帅,但我却看不到另一个徐子陵。而《龙战在野》才刚起头,尚难论定,希望能够将符太调教成功,成为不亚于纯情小徐的好角色。因此,在大唐之后,我第二喜欢的黄易小说是《覆雨翻云》同样都是采取多主角,让这些角色可以互衬互补。相较之下我对《寻秦记》或是《日月当空》的喜爱就少了一些。
单纯这样抑寇扬徐绝对是不公平的。毕竟,没有寇仲,要怎么逼得心软又澹泊的徐子陵走入战场之上,走入情感与道德的纠葛之中呢?
别忘了,《大唐双龙传》最重要、最动人,也永远不会褪色的那句台词,自始至终都属于寇仲,那就是:“一世人,两兄弟。”
〈黄易的情爱世界六之四:那些讨人厌的名门正派〉 文/乃賴
我讨厌黄易笔下的名门正派。
名门正派分为三种:看起来像正人君子的名门正派、自认为正人君子的名门正派,和确实是正人君子的名门正派。(照样造句自陈某《火凤燎原》。)
第一种,当然是那些道貌岸然,内心龌龊卑鄙,一肚子鬼域心肠的伪君子。像是《覆雨翻云》里头一堆所谓白道八派联盟和名门正道人士。不但毫无魅力,许多人更禽兽不如。若以金庸小说类比,大概是花铁干、岳不群之流
第二种,挂上名门正派的匾额,实际上无能暴躁、偏狭傲慢,恰如金庸笔下的全真诸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人也所在多有,就不列举了。
除了上述两种以外,还有着真正的名门正派:内心光明,行事堂皇,兼且目光远大、高瞻远瞩,智计武功无一不缺,大公无私,舍身为国,这里说的当然就是以慈航静斋为首的白道少数良心,一样举金庸为例,几个学过降龙十八掌的好人差可比拟。
这三种我都很讨厌,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有跟我一样的感觉。前两种不用说,但为什么我会讨厌慈航静斋和她们的伙伴呢?
慈航静斋是黄易笔下一个特殊的存在,从东汉延续至明朝,坐拥天下武功四大奇书之一《慈航剑典》。(其实不同部设定有出入,《覆雨翻云》说静斋始自唐代,《日月当空》则说东汉,以后出者为主。)在《覆雨翻云》,是言静庵、靳冰云、秦梦瑶;《大唐双龙传》是梵清惠、碧秀心、师妃暄;《日月当空》、《龙战在野》则是端木菱。以上诸位除了秦梦瑶以外,基本上我都不太喜欢,尤其讨厌师妃暄。
师妃暄的姿态一开始就摆得极高,各种完美无缺各种高高在上,让人无论如何都不服气,而且觉得虚假。凭什么她选中的人就肯定是、必须是真命天子?为什么从头到尾就不给寇仲一点机会?当然,故事中有给个理由,诸如天策府政策云云,但读者心服吗?我不心服,寇仲也不心服。因为我们心知肚明,这个满口天下国家、仁义道德、兄弟情谊的李世民,实在是个假惺惺的伪君子。嘴上说得仁至义尽,却处处赶尽杀绝,而寇徐两人,却不只一次对李小子手下留情。
如果师妃暄就是对的,但实际上没有寇仲舍己为人,中原还不是被魔门和突厥人瓜分干净?那凭什么就不是李小子舍弃李唐王朝助少帅成事呢?
当然,《大唐双龙传》存在着历史之壁,因此最后总要把虚构的故事圆回来,静斋传人就担任将故事回归历史长河的任务:李世民、朱棣都如此。但情感上,我就是不认同这些角色。
有趣的是,为什么和黄易最有魅力的角色,像是大唐的魔门诸人、翻云覆雨的黑榜高手相比,这些白道正统人士如此无趣生厌,庞斑不说,连雄才大略的方夜羽、里赤媚也相当有吸引力。
其实,我认为这存在着更深层的原因。黄易书中的故事,对于个人武功境界的追求极为着力,但天下国家却充满了游戏感,让人难以关心并投射情感,而且一直没有鲜明的立场。
方夜羽赢了又如何?颉利率突厥铁蹄南下读者会真的关心吗?书中的至强者都只是借着不同立场互相辅佐求道,民族意识、家国观念实际上十分薄弱。因此对于静斋设定的大战略目标,我只是当背景设定草草看过。而且黄易非常强调对于笔下反派的魅力,因此书中难有真正的坏人-庞斑、方夜羽如是,石之轩、婠婠如是,蒙赤行、八师巴、厉工如是,连干罗、赤尊信也都要洗白,成为令人喜爱的要角。
既然没有真正的坏人,当然也不需要真正的好人。好人那些高来高去的伟大理想,只让他们显得空洞和无趣。因此黄易笔下真正的坏人,或许只剩下香家之流的下三滥角色。
其实,若谈得更深一点,会发现没有真正的坏人这个特点,除了角色塑造外,还有造成一个很深的影响:就是在黄易几部异侠系列中,仇恨这个武侠小说几乎不可或缺的要素经常缺席,主角和读者少有真正痛彻心肺的时刻,因此没有不可原谅的坏人,也就没有不可或缺的好人。
既然好人可有可无,那就显得无聊,又不可爱了。
〈黄易的情爱世界六之五:亲情的缺席与转化〉 文/乃賴
问个问题:有几个黄易武侠小说的主角,有交待原生家庭的背景?
答案是,除了燕飞以外,其他几乎都付之阙如。传鹰、浪翻云、风行烈、戚长征、韩柏、寇仲、徐子陵、龙鹰。不是只字未提,就是可有可无。这些英雄们似乎总是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儿,倏地横空出世,最后或名扬天下,或破碎虚空。
这让黄易小说和过去名家相比,有了一个很大的特色。没有了亲情,就少了一个过去许多武侠小说推动剧情的要素,就是不共戴天的父母之仇,尤其是杀父之仇。所谓武侠小说的主角,通常父亲不得不死,而且还要死的极惨。
父母之仇有多普遍?以金庸小说为例,《碧血剑》袁承志之父袁崇焕被崇祯、皇太极害死;《雪山飞狐》和《飞狐外传》,胡斐之父胡一刀被苗人凤、田归农、阎基环环相扣害死;《射雕英雄传》郭靖父亲郭啸天被完颜洪烈、段天德害死,母亲间接被铁木真害死;《神雕侠侣》杨过父亲杨康被黄蓉设计而死《倚天屠龙记》张无忌父母在天下英雄前被逼自尽;《白马啸西风》李文秀父母被马贼杀死;《天龙八部》里头父亲身份与仇恨更是扑朔迷离;《笑傲江湖》令狐冲总算没有杀父之仇,但林平之有;总算到了《鹿鼎记》,韦小宝没有父亲,杀父之仇改为形同父亲的陈永华。
家恨,是金庸最常设定的主角动机,接着再从家恨延伸到国仇,有的再参杂进师仇,于是金庸主角几乎个个苦大仇深,与反派势不两立。不像黄易主角总和对手惺惺相惜、眉来眼去。
杀父之仇有多好用?温瑞安唯一接近写完的大长篇《神州奇侠》,萧秋水也有杀父之仇;晚近孙晓的《英雄志》,两大阵营杨肃观与秦仲海,依然各自从血缘里带来不解之仇。
金庸私淑莎士比亚,对《哈姆雷特》到《罗密欧与茱丽叶》这种最通俗、最具张力的要素当然得心应手,乐此不疲。
但是黄易的角色,通常没有父母、没有家、没有国,也没有国仇家恨。故事便在无痛体验下进行。主角在乎的人不是不会死,但是力道和情感却难以强烈到让人咬牙切齿,至死方休。如厉若海、白素香之于风行烈;封寒、水柔晶之于戚长征;傅君婥、素素之于寇仲、徐子陵。虽然似乎描写得十分着力,但是黄易小说,少有心碎的时刻。
大多数时候,都是热热闹闹、新鲜有趣。不是“爽透哩”、“一世人,两兄弟”,不然就是“韩柏大什么”,实在很难严肃深沉起来。
所以偶尔要复仇时,也是拖泥带水、不干不脆。从对香玉山糊里糊涂的各种“惩罚”,到最后决战宇文化及,温吞又沉闷,实在让人痛不起来,也痛快不起来,这是黄易小说让我觉得有点无趣的部分之一。
我并不是说黄易必须赋予主角很大的仇恨,相反地,我认为这种轻松感,是黄易摆脱前人桎梏,再创新局的重要努力。只是既然没有那么强烈的家国背景,其实就不用再给予复仇那么多的戏份,而黄易似乎在越晚近的作品里,就越少这些篇幅,我认为这是好事。
阅读黄易是快乐的,那种随兴所为的感觉是黄易极为重要的魅力。亲情的缺席,也带来仇恨的缺席,这样一来空岀了很大的自由空间,因为原生家庭的情感,用更随性的方式转化了,这些轻松桥段之下埋藏的深情,才是我在阅读黄易小说时,真正动容的时刻。
我想,我们都肯定会喜欢这些桥段、这些角色:当杜伏威对寇仲说:“由此刻开始,我与唐室再无任何关系。若李世民杀死我的仲儿,我杜伏威必拼死为你报仇,因为寇仲是我杜某人的儿子。”
当厉若海在决战庞斑前舍命挽救风行烈、当戚长征认干罗为义父、封寒为师、当胖公公不顾一切回护龙鹰、当鲁妙子喝骂寇仲、徐子陵,以及,当寇仲和徐子陵在杨公宝藏看见“高丽罗刹女曾到此地”之时。
这时候,我们就知道,他们虽然没有父母,但也不需要父母,这样很好。
〈黄易的情爱世界六之六:至死不渝的爱〉 文/乃賴
一世人,两兄弟的,何止寇仲、徐子陵?
构成黄易情感的无痛世界、打怪冒险的电玩江湖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要素,就是兄弟之情。这是黄易小说中,最最重要的情感,至死不渝的爱。
兄弟之情,大于一切。黄易的兄弟,不会背叛彼此,不管为了天下国家、老婆小孩,兄弟,就永远是兄弟。这里为了支持这个说法,先蛇足提醒一下:香玉山不是兄弟,是开青楼的香小子,寇仲和徐子陵很早就开始排挤他了。
黄易兄弟间的爱情故事,以《大唐双龙传》为例,除去一开始就如胶似漆的寇仲、徐子陵以外,基本上走得是好莱坞经典爱情喜剧的欢喜冤家套路,我们看看先相杀,后相爱的好兄弟们总共有哪些:
跋锋寒、侯希白、李世民、突利、可达志。这五名无一不是举足轻重,尤其前二者更是几乎纵横超越大半部小说。每一个在一开始都是数次差点逼死主角,后来无一不是坚贞相守,横越了国族与立场。
除了这五人以外,尚有雷九指、阴显鹤、宋师道等人。一日为兄弟,终身为兄弟,鞠躬尽瘁,至死不渝,这就是黄易笔下的兄弟。
《覆雨翻云》、《日月当空》、《龙战在野》也如出一辙。怒蛟帮上下两辈、风行烈与戚长征、韩柏与范良极、龙鹰与风过庭、万仞雨、荒原舞、符太等人,都拥有最真挚纯粹的彼此。
如此真挚的兄弟情谊其实在许多名著中相当罕见。像《水浒传》,就是一本彻头彻尾糟蹋兄弟的书。宋江和吴用这两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几乎无人不坑,所谓一百零八将基本上就是宋江和吴用以及一堆被坑害冤死的傻瓜们。
金庸的小说中兄弟情相当罕见,主角大多孤独,少有能匹敌、相交契的同侪,郭靖能够暗杀拖雷,可见一斑。而古龙、温瑞安常见背叛,兄弟情残酷又悲哀。《英雄志》和水浒如出一辙,不过方向相反,就是从宋江一人坑全山兄弟,改为诸位大哥一起坑总受卢云一人。
孤独,几乎是从古至今武侠共同的主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种沧桑无奈、彷徨无依的孤独感,成为武侠小说最痛苦的要素,远比仇恨还要真实强烈。不知道为什么,从武侠根源之一的《水浒传》开始,兄弟二字,就如此沉痛而悲哀。或许其实这些抛家弃子、无家无国的飘零人,虽然看似一无所有,只剩兄弟,但实际上,对兄弟依然充满了不信任,世界充满了冰冷与背叛。
至少,在黄易小说中,我们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永远都有兄弟打打闹闹、斗嘴嬉戏。永远幼稚中二,也永远至死不渝。或许真实世界很残酷,可是在小说里,主角面前总是千军万马,背后永远不会有来自兄弟的一刀。
最后,分享一下黄易笔下我最喜欢的角色。他不是主角,也不一定很重要,不过我认为这种胡闹、善良与温情,最能够代表黄易感情世界最核心的魅力。
他就是范良极。 |
评分
-
查看全部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