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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小身体就不好,经常性地头疼脑热、感冒发烧,父母们看在眼中、急在脸上、痛在心里,一直担心我能否顺利地长大成人。还好,老天爷保佑,在父母的悉心呵护和亲戚老师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我还是幸运地长大了。
所以说,上天是公平的。成绩优异的我毕业后,如愿以偿地在城市里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而且,拥有一张帅气迷人的脸和运动家的完美身材的我与朋友们交往时很轻松、很愉快,无往而不利,很是得到大家的认可。不过,这一切只是假象,我依旧是各大医院的常客,私底下怎么也表现不出与人交往时的那份从容和优雅。
按理说,这些年的医院进出,我应该早已习惯了消毒水的味道。恰恰相反,我是越来越讨厌这个味道。每次闻到这个味道,都有一种小白鼠的觉悟,这让我十分的反感和不快。还好“久病成良医”,试着自己给自己开了一些药品,效果还不错,终于可以摆脱医院的那个味道,让我很高兴。决定好好地犒劳自己一下,拿起外套,就向外走去。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我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家里的电话。我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键。
“若枫,明天有时间吗?能回家一趟吗?”电话中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
“爸,有事吗?”我很意外。虽然父母都住在乡镇,我独自一人租住在城市中,但是两地离得不是太远,而且现在的交通也很发达,所以我还是会经常回家看一看的。再说我前两天刚回去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赵叔去世了,我希望你能回来一趟,送他最后一程。”父亲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杂质。我却听出隐藏在深处的悲伤和难过以及说不上来的内疚。
我怔了一下,然后道:“好的,我一定回去。”
电话挂断后,我已经没有了出去庆祝的喜悦。孤独的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着烟。火红的烟头在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中明灭不定,像极我我此时的心情。
赵叔,或者叫他赵老师,是我小学时的班主任。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严肃、认真、固执、守旧,古板木讷的一个人。在他那副宽大的黑框眼镜后的双眼凌厉异常,像两把锋利的刀子,只要被他盯住,就有一种碎碎切割,凌迟碎剐的恐怖感。
当时同学们都很怕他,我也一样。虽然他很是关心和爱护,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也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暴力教学那样的事情,但是那时的孩子思想单纯,二元性很强,喜欢就是喜欢,害怕就是害怕,跟你的行为和举止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就在这样战战兢兢、度日如年中,日子还是过得很快的。转眼之间,我们便离开了小学校园,进入了初中。终于要离开这个恐惧之源了,大家的心里都很高兴,就差引吭高歌,以告慰那苦难的昨日。而那一年我们班的成绩排名却是整个大区的第一,这让所有的同学松口气,暗自庆幸的同时,在心底深处却又有着无尽的感激。
我说过,当时同学们都很怕他,毕业后便逃也似地各奔东西,很少会主动地重回母校,缅怀历史,寻找曾经美好的回忆。也许在他们的记忆中只剩下骇人的威严和冷酷。(虽然事实上并不是那样。还是二元性的单纯啊!)我也一样,毕业后,偶尔见过赵老师几次,也只是匆匆而过,忍不住“嘭、嘭”的心跳,像做贼似的。直到进市里上学后,就更加没有见过面了。不过,随着自己渐渐地长大、成熟,也慢慢明白了赵老师的苦心和付出,也不再像当初那样害怕、恐惧和抵触了,偶尔联系过几次,谈得还算投契。认真聆听着赵老师那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还是获益良多的。不过,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家始终没能坐下来面对面的好好聊一聊。一直想着时间很多,有得是机会,谁知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已是天人两隔。
我的心情很沉重,坐在沙发上,想着过往的种种,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我很顺利地请到了假,连公交车都没有坐,直接打了个出租车,就向家里飞奔而去。
一路上,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我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加快速度。四十多岁的司机大哥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脚下还是不紧不慢地踩着油门。任凭我挥舞着手臂、喊哑了嗓子,流下一脸的汗水,他还是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开着车。车速并不慢,只是我的心情更加地急迫。
时间一分一秒,飞快的流逝,我却感到像一个世纪那样地漫长。终于,车在家门口停了下来,我掏出一把钱一股脑地塞给司机,任凭司机大哥在身后呼唤找钱,我却什么也顾不上了。
房门紧紧地锁着,父母都不在,我猛然想起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在赵老师那里。我于是又向外跑去,而那辆出租车却已经远去了。
毕竟是在乡镇上,交通虽然发达,出租车却依然很少,在路口等了半天,一辆也没有等到。我不停地抹着额头的汗水,心急如焚。最后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只好迈开大步,一路向着赵老师的家中跑去。
幸好,赵老师家离得不是太远,要不然平常缺少锻炼,而身体又不是很好的我一定会累死在路上。但是,跑到赵老师家附近时,我也只能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了。
终于调匀了呼吸,我站起身来,已经能够看到,赵老师家门口那雪白的花圈和进进出出的人群。
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然后,从旁边的小店中买了一瓶纯净水,小心地喝了几口,又认真地洗了洗憔悴和汗水交织的脸,这才脚步沉重地向着赵老师家走去。
赵老师是个孤儿,今年五十多岁,无儿无女,老伴过世,孤家寡人一个。不过,听说赵老师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惜生下来没几天就不幸夭折了。老伴也由于伤心过度,整日里神经兮兮、混混噩噩,生活也渐渐不能自理。赵老师十分坚强,不灰心、不求人、不放弃,硬是独自撑起了一个完整的家。所以,这些年赵老师过得很苦,他却选择默默承受,无怨无悔。
房中出入忙碌的人群很多,大多是赵老师生前的领导、同事、好友、学生。我仔细看了一下,我那一届的同学一个没来,这让我心中闪过一丝黯然。强提精神与熟识的老师们打着招呼,便迳自向旁边的一间卧室里走去,准备见赵老师最后一面。
卧室不是很大,挤满了人,父母也在其中,与学校的领导和老师说着话。我走到父母身边,轻轻地叫了他们一声。父亲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道:“去见一下你赵叔吧,然后送他最后一程。”我答应了一声,走向旁边的那张床。
赵老师穿着一件崭新的寿衣,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神态安详恬静,走得洒脱、自然,没有一丝牵挂。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赵老师这个模样,悲从中来,眼睛一酸,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忽然,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袭来,让我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风掀开了赵老师的寿衣,让我看到了寿衣下的那只手臂。
“这是?怎么会?”我身躯巨震,心中充满了不解和疑惑。
那是一只怎样的手臂?整只手臂晶莹剔透,仿佛是一块不含丝毫杂质的水晶。皮肤下的血管、神经全部看得一清二楚。血管中的血液因为停止而变得凝固,却不是那种鲜艳的红,或是红得发紫的暗黑色,而是一种灰——刺目耀眼的银灰色,一圈圈,极其规则地缠绕在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般的神经已经消失不见了,代之的也是一种银灰色纠结在一起的五条相互间隔,向上笔直延伸的神秘线条,与血管中血液形成的圆圈交叉成一种深藏无限奥秘和含意的奇异图形。
我的脑海中隐隐有一个念头,仿佛在哪里见过,书本上、网络中,或是听人说起过,闲聊中、旅行中。记忆太模糊,一时之间,根本就想不起来。
时间不允许我继续思索下去,因为赵老师的葬礼已经开始举行了。
父亲极其严肃地让我披麻戴孝,手捧赵老师的黑白遗照走在最前方。
我当然不解,这一般都是嫡亲子女干得事情,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充满疑问地望向母亲,希望母亲能够告诉我为什么。
母亲却也坚定地点了点头,只是说了一句:“你爸是对的,你照做就是。”
我当然是个孝子,再说赵老师无儿无女,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这件事情虽说不符合规矩,却也合情合理,我当然义不容辞。但是心中却也有点无数的疑问需要解开,现在当然不是时候,一切还是等过后再说吧!
我听从父母的安排,顺利地完成了葬礼,带着一身的疲惫与父母回到了家中。
父亲静静地抽着烟,母亲在厨房中做着晚饭。我坐在沙发上,想问,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时,父亲却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的问题和疑问,不要着急,也不要追问,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详细地告诉你的。”
我点了点着。
父亲又吸了一口烟,脸上全是回忆的表情,只听他用低沉地声音道:“还记得你上小学一年级的那件事情吗?”
我闭上眼,努力地回忆着。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不过,那件事?记忆丝丝点点,碎裂成不成形的片段,只是依稀有些印象,具体是什么却总是想不起来。最后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你应该记得的,”父亲依旧用低沉地声音道。
忽然,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是看‘死孩子’那件事吗?”
父亲看了我一眼,道:“是的。但那只是一个开始。”
我的脑海中,电影放映般地闪过一个个鲜活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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