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小落 于 2015-7-6 14:22 编辑
14年10月份写的老帖子。。。
前言： 看完严歌苓的扶桑有好长一段时间了，结果一直各种没空静下来写评论，一晃就快半年过去，终于国庆放假，希望能够写完吧。
扶桑应该算是“移民文学”，简单说来，讲的是一群中国人为了追求某些东西为了某种原因在美国的故事。所追求的这些东西，包括利益，生活，以及尊严，其实和电影华英雄差不多（华英雄有小说漫画电影电视剧，都挺不错的，不过这里就只提电影好了）。
所不同的是，华英雄是一个武功几乎天下无敌，只要打开心结，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的人。而在面对那些同样的苦难的时候，扶桑只能选择逆来顺受，而大勇选择的是狐假虎威，克里斯选择的是逃之夭夭。
在原本的计划中，这篇文打算将扶桑和严歌苓的另一本书白蛇合在一起，取名字叫做遗失的美好。也曾经计划单独写扶桑，从克里斯的角度取名字叫做为你写一首诗。不过最后这两个计划都放弃了，还是选择了现在的样子，因为我忽然觉得，扶桑写得是美国发生的故事，但是一切的缘起却还是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的中国。
整本书讲的是扶桑、大勇、克里斯三个人的故事。基本上从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看了每个人的出现就能猜到每个人的结局。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人就只能有那样的命运，除非他是能够飞天入地天下无敌的华英雄。
然而一本好书，是不怕被人知道情节的。一个好作者，真正震撼人心的力量在于文字。普鲁斯特、乔伊斯这些伟大作者的伟大作品告诉我们，情节并不是之前人们想象的那么重要。所以，情节不怕雷同，不怕千篇一律。就如同开水白菜这么简单的菜，别人做的那么好，自己煮出来的每次都不忍心吃QAQ。
打开第一章，居然是第二人称，说实话，真的听吃惊的。第二人称的小说只在传说中听过，这次还是第一次看到。看到后来也发现，扶桑并不是单纯的第二人称。其中第二人称的章节穿插在情节当中，起了连串的作用。在不断的视角转换中，将读者带入到扶桑这个苦难的角色所处的苦难时代苦难环境。
第一部分：苦难 我始终认为，这本书的主题不是爱情，而是苦难。虽然爱情在书里占得比重相当大。克里斯对扶桑的迷恋几乎冲破了那个时代的局限。然而，却仅仅是几乎而已，最后并没有能够冲破，反而因为时代的反扑遭受了更为悲剧的命运。
如果一切不能有个结果的话，那么宁愿事情并没有发生过。或者扶桑曾经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因为她记不住任何一个嫖客的名字，即便是为她打生打死的两帮人也并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任何印象。
或者，她并不该抱有对克里斯的期望。每次看到她穿上嫁衣静静等待的那一段总是一阵阵的心痛。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莫过于等待一个明知道结局的故事，等待一个明知道不可能会来的人，等待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正因为这一段没有结局的等待。扶桑的一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悲剧。人们不能承受苦难，往往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如果事情有个好的结局，结束的那一刻，过去的一切非人的经历仿佛一下子就成了传奇。如果结局并没有那么美好，那么在绝望的那一刻，一切过往沉重的压下来，这种压力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
然而，这样的苦难摧毁了克里斯，摧毁了外来的本土的所有人，却没有能够摧毁扶桑。扶桑对于一切都是明了的，她也感觉得到痛苦和悲伤，只是她就如同一片海洋，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被她包容和吸收，无法在她的心灵深处留下不可愈合的伤口，或者说，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在苦难面前，（我把所有曾经阻挡在两人之间的东西都成为苦难，因此，就连内心的迷茫和动摇也是苦难的一部分）克里斯抗争过，努力过，曾经救过扶桑的命，曾经两个人的心那么接近在一起，然而，同样是那个克里斯，曾经抛弃过，离开过，曾经将扶桑彻底的打入深渊，曾经让她的等待化为一片虚无，曾经成为她心中最苦最痛的一段记忆。
克里斯和扶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有十二岁，扶桑二十岁多一点。见面，是文雅一点的说法，用书里更为残酷的说法是“第一次见你，起念嫖你时，他只有十二岁”。世上并不是每一次偶遇都是那么风花雪月，还有可能是鲜血淋漓。在十二岁的克里斯眼中，扶桑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一件奇异的东西，在二十岁的扶桑眼中，克里斯是“今晚上有饭吃了”。所谓爱情，是两个人都无法想象的东西。
扶桑给人的感觉有些像茶花女，只是她没有玛格丽特般的美貌和才华（其实茶花女才华也有限，不过不在本文讨论范围内，总之是比扶桑稍好吧）。虽然命运使她成了所谓的旧金山最美的华人妓女。这个最美的称号，来源是那么的荒谬可笑，代表的意义同样是那么荒谬可笑，所以，扶桑并不在乎这一切，以她这样的一个女子来说，卑微到尘埃里是一种活法，被人捧上枝头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在意。
“最初你并不出色。你二十岁。比起干你这行的女子们，你已太老；二十岁，该是去死的年龄”。二十岁，一般妓女早已经做出了金字招牌，也早已经快要死了。然而扶桑没有，她甚至没有客人，十二岁的克里斯是她唯一的仰慕者。他仰慕的是她身上遥远的东方气息，是她身上和别人那种若有似无的不一样的感觉。
不能用“气质”这个词。扶桑被拐卖到美国之前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女子，到美国之后也是个普通的旧金山妓女。而气质这个词大多数时候用来形容美好的感觉，不管扶桑在克里斯心中究竟如何，她其实并不是美好的。我们不得不意识到这一点，不得不沉痛的承认这一点。所谓倾国倾城，一笑为红颜，最起码在那个年代的旧金山并不存在，当然，在扶桑身上也并不存在。
所以，克里斯仅仅能救得了她的性命，却救不了她的命运。她始终还是扶桑，在大勇前来的时候，她会跟他走，安心或者并不安心，她还是去了他的手下做一个妓女。或者说，她为了在大勇面前保护什么东西也好，总之，她是跟他走了，没有反抗，或者说，她本想以安静的死去作为一种反抗。只是，如同对于命运的种种妥协，对于生命，她依然也是留恋的。谁又能不留恋呢？除了最终自认为看透一切的大勇之外。
克里斯和大勇都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相比与克里斯，大勇更为矛盾一点。克里斯的矛盾只要集中在对于由于周围人群影响所产生的对中国人的痛恨以及对扶桑的迷恋之间，是自身和环境之间的矛盾。
民族之间的矛盾是最不可调和的。在克里斯眼中，中国人是妖异的，长辫子，裹小脚，无论服装还是言行，都如同鸦片一般。而他对于扶桑的迷恋却也来自于这种妖异。当他最终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正是他内心最痛苦的开始。他曾经盲从的跟随一场反对中国人的运动，甚至和一群人一起轮奸了扶桑。他奢望她不知道他是谁。他忏悔，仅仅因为那个女子是扶桑。所以，那时候的他并没有真正的的忏悔。于是，他转而开始逃避，开始顺从父亲的安排，以为只要看不见，一切就不再存在，不曾存在。直到两个人重新再见的一刻，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言语已经没有意义了。
对那个年代的美国来说，扶桑等妓女是一种值得忧虑的社会现象，“百分之五十的男童对中国妓馆有规律性造访，百分之九十的男童嫖妓经济来源为校中餐费和糖果花销”，所以，从他们的角度来说，也不能不恨。这种恨，和对于东方的神秘向往，就构成了克里斯整个悲剧的矛盾。
扶桑、克里斯、大勇分别代表了三个群体。克里斯们是对中国人又爱又恨的美国当地人，他们以各种理由痛恨妖魔化中国人，他们在另一方面却又离不开这种廉价劳动力的存在（就连杰克伦敦也是如此，“虽然他曾经对狼有那么公正的见解”）。而大勇们一方面在美国人的歧视刁难下求存，另一方面转身更为残酷的压榨同胞。人类的劣根性在克里斯们和大勇们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大勇他凶狠残暴，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是一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狠角色，也是那个年代能够生存下来的中国苦力的代表。然而，正是这样一个角色，在内心深处也有着不可触碰的柔软，一是远在中国家乡的未婚妻，二是抹不掉的民族尊严。
对这样一个残酷压榨同胞的人谈民族尊严仿佛有点可笑，可是他身上偏偏就存在着这样的矛盾。如同对全世界宣战的慈禧老太后，大勇也有这样的民族观点，所有的洋人都是该死的，都是应该踩在脚下的，只是目前他们比较强大，所以不得不虚与委蛇。在大勇眼中，洋人就如同野兽，是一有机会就要狠狠羞辱然后打倒的。
“种族歧视就是一个追打中国人的恶棍形态，大勇这类人一抬眼便找到了他，几下便除掉了他”。“为什么，中国人不能弄中国音乐？”“如果你们不喜欢我们的音乐，回你们自己的舱里去。”“大勇把最后一个洋人脱掉裤子，扔到水里去，扶桑把曲子吹完整了，她把尾音收好，嘴唇也收好，才来看这些浑身是血的人们，一个洋人也没了。”
怎么样，够不够痛快？洋人高喊叫嚣让扶桑停止吹奏，扶桑完全不为所动，而大勇却将所有的洋人扔到了水里。看到这里，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比起克里斯，扶桑和大勇才是天生的一对。他们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因为，大勇内心深处最后一份柔软，本应该在家乡等待的妻子，正是扶桑。
这是一个戏剧化的转折，从大勇开始产生这样的怀疑之后，他整个人就变了。内心深处的那份温柔逐渐扩大，最终淹没了他整个人。在外不择手段，坚守着内心的底线，然而那个底线却忽然出现在了眼前，成为了他一直以来迫害的对象之一。
在我们看来，这是一个早就猜到的结果。在大勇看来，这却是一个足以颠覆他一切追求的命运的玩笑。所以，他变了，他不能不变。因为他的坚强跋扈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所做的躯壳，在这个躯壳下面，大勇也不过是和扶桑差不多的普通中国农民。漂洋过海为了追求“自由，学问，财富”，他不能不变。所以，认识到真正的扶桑之后，他也不能不变回原形，变回那个曾经留在故乡的梦。
第二部分：细节 一、瓜子 咳，仿佛有这么一个传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妓女特别偏爱瓜子。反正扶桑当中是这么写的，甚至连嗑瓜子的架势也是克里斯迷恋她的原因之一。整部书中对扶桑嗑瓜子的描写有多处，我也无法全部记得了。大多数都表现的是扶桑淡然的态度，以及无聊空虚的生活。大洋彼岸并不是传说的充满梦想的地方。
她并不是追求梦想来的，相反，她是被追求所谓梦想的人拐卖来的。不过最具韧性的中国人劳动人民有这样一个特点，那就是随波逐流的适应生活，将忍耐的底限一再降低。所以，即便是被强迫从事着最底层最原始的职业，还是会忍不住带了些虚无的向往出来，“隔壁的阿白晚上有饭吃了”，在那一个瞬间，扶桑其实是有些羡慕的吧。
和一般人不同的是，扶桑并没有让这种属于常人的情绪影响到自己，说是听天由命也好顺从不知道反抗也好，扶桑她很快的淡然了。即便是将来扬名之后她也依然那么淡然的磕着瓜子，磕得精致细腻，仿佛人生就是一盘瓜子，可千万不能弄乱了。她的这份淡然也是大勇欣赏的，也曾迷惑住克里斯。
不过，扶桑也有例外，比如在最终快结局的时候，大勇发现了扶桑和克里斯两人的感情。对一切都不动心的扶桑终于紧张了。
“她笑一下，伸两根手指夹起又一颗瓜子，放进嘴里，舌尖一挑，把瓜子轻盈地绕到侧边的齿间。咔嗒一声，响得他也一眨眼，吐出来，仍是碎得四分五裂。
大勇不出所料地嘎嘎笑起来。出了件大事，奇事，她心里章程没了。瓜子嗑得碎成这样。”
大勇将扶桑嗑碎了瓜子称为一件奇事，是啊，这样一个女人，和他如此的相似，居然出现了慌乱，这怎么不是一件奇事？是的，扶桑和大勇是相似的。只不过扶桑没有大勇那样的力量，虽然大勇的力量也是通过腰间的飞镖借来的。而扶桑的力量来自于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既然我什么都不在乎，那么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害我。
这样的扶桑，依然是害怕克里斯因为她而受到伤害的。“别把我的脑袋搬去别处洗啊”大勇微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对这个柔弱坚强的女子的了解呢还是因为他自身的经历告诉他这样曾经柔软的人坚强起来会是多么可怕？正如他自己一样。
只是扶桑不知道，这时侯的大勇已经模糊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和自己之间的牵绊。他放肆的嘲笑着两个人的爱情，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和强大。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份柔软已经爆发开来，纵横旧金山的大勇在逐渐的被家乡那个普通的有梦想的青年所取代着，一步一步。
扶桑说：没落一根头发。 大勇大声说：它敢落！ …… 他问：刀快吧。 扶桑说：快。 它敢不快！ 他敢？ 她敢？ 他敢？
二、飞镖 “还没有一个女人让我疼她疼得想杀她。没有一个女人配我去杀。”
所谓正义，所谓革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大义的名分所采取的暴力行动罢了。面对这样强大的暴力，就连大勇也无能无力。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软弱，软弱到忽然想起这辈子竟然是没有用刀杀过人的，终于清醒过来，腰间的飞镖原来只是个摆设，他没用过，也不会用。
从大勇想起飞镖的来历那一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大勇了。那个曾经威震唐人街，纵横旧金山的大勇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面对暴力无能无力，面对想要保护的女人无能为力，只能通过杀死她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她。那一刻的大勇，虽然是短短的一刻，他体会到了这一生曾经给予别人的痛苦。
于是他变了，居然开始做善事。因为他知道，在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女子都有可能是自己的未婚妻。他不敢去想那个最有可能的结果，不敢去想那个他已经知道的事实，他心中的期望，他所谓的奋斗的目标，本应该远在家乡等待他的那个女子，就在他身边，就是被他一步步推入深渊的扶桑。
严歌苓塑造大勇这样的一个人物，有些宿命论因果报应的味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淫人妻女姐妹者其妻女姐妹必被人淫。这是最原始最底层人们最基本的奢望，大勇作恶多端，所以报应到了自己身上。这也是小说的局限性所在，因为，现实永远比小说残酷，作者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为了讲故事塞进三个主角的经历里，为了在自始至终的苦难情节里加入那么一点希望，也只能如此了。
我们可以看到，那些借口伸张仗义然后烧杀抢掠的洋人们却仿佛并没有受到什么报应。因为在书中，大勇是充当着报复这种洋人的角色，可惜，这时侯的大勇却因为扶桑而倒下了。那个横眉冷对的勇士不见了，只剩下被内心的柔软所充满的本质懦弱的汉子。讽刺的是，如果大勇没有恢复淳朴的本性，依然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勇，说不定扶桑在那暴乱中可以不用受到伤害。
而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勇是不知道爱护扶桑的。因为珍惜，反而没有力量保护她。“当我手中有剑，我便无法拥抱你；当我手中无剑，我便无法保护你”，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让人绝望。所以，只有去死。大勇首先想到的是杀死扶桑，当他最终确定无法下手的时候，他便改为杀死自己了。
于是，有了剧院里那一幕，有了刑场上那一幕。大勇为了维护扶桑并不在乎的名分而战，然后被警察抓住，被审判，然后安静的去死。我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一步一步的实施着。剧院里最后的抗争，大勇打得漂亮，仿佛那么杀伐果断的人又回来了，只是让人看起来却是那么的不同。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挥拳的理由，这一次的他势不可挡，面对人群，面对枪弹，没有什么他不可战胜的东西。大勇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软弱从未有过如此强大。不需要飞镖，不需要任何其他的力量，这一刻的他，在我心中的形象终于和华英雄重合起来。可惜，尽情绽放的花朵是无法持久的，只能在凋谢前尽量的绚丽罢了。
三、扣子 克里斯参与到那场反对华人的暴动中应该是从大勇那里和扶桑见完面出来之后，也就是发生在扶桑嗑碎了瓜子那件事之后。年纪尚小的他第一次直接面对大勇这样的人，不同于扶桑的紧张，克里斯是真的害怕了，并且将这种害怕扩大了所有中国人身上。因为，从一开始，克里斯就觉得中国人是妖异的，爱的时候就是妖异的美，恨的时候就是妖异的丑，想要去毁灭。
扣子这个细节在书中的重要性是更胜过瓜子和飞镖的。从文章的一开始介绍克里斯的时候就说了，“几年后你的发髻深处将藏一颗制服铜纽扣，是克里斯的，那个白种少年。”其实那个暴乱的夜晚才是这本书真正的高潮部分，而不是几年后扶桑和克里斯重逢的场面。虽然，世人愿意看到的喜欢记住的总是第二个场面。
才子佳人，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惜，这样的场面只有在虚幻的传说中才能出现。而扶桑呢，虽然是一本小说，却并不是那么虚构的故事。究竟是什么使克里斯参与进那场暴动里？自始至终他都是有些迷茫的，盲从的无知最是可怖。这群披着人皮的洋人，其实还远不如大勇。
聚众闹事，杀人放火，强奸妇女，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正义需要用这样的行为来贯彻？或者说，打着正义旗号的集会往往都会变成这种行为，直到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也没什么明显变化吧。因为这种行为天然的就是以蔑视法律为荣的。所以不管是什么借口，一旦打破了某个极限，很快就会变质。
不知道克里斯跟着那群人在轮奸扶桑这样的行为中得到了什么。或者他们被中国劳动力抢走的工作就能够回来了，或者只是通过欺凌弱小女子的这种做法彰显了自己的强大。可惜，扶桑并不是能够如他们愿的女子。没有挣扎没有惨叫，她只是如同看一群牲口一般看着他们，静静的扯下某种诸如纽扣之类的东西，不是为了做法庭上的证据，而是为了纪念野兽的兽行。
所以，报纸上可以掩饰宣称这样的一场暴动是“是少数人破坏性的骚扰”，但是扶桑，一个东方妓女除了发髻里深藏的纽扣之外，还收集了许多个，虽然那些对她来说是根本无所谓的，你被狗咬了，莫非要去要回来不成？那晚的那些人，不过是吠叫撕咬的狗，虽然曾经有一条那么接近过人类。
于是，扶桑把那一条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类的纽扣藏在了发髻了，这一颗，却真的是为了纪念。那一条克里斯第二天便在家人的安排下出国了，开始新生活了，它以为自己忘记了扶桑忘记了那一夜。或者是被大勇的压迫力刺激到，或者是盲从的被恶意引导，不管怎么说，那样的事情他不但没有去制止，反而是亲身参与了的。扶桑留下的这扣子，象征的是克里斯和那个年代的兽性。
第三部分：扶桑 “她跪着，再次宽容了世界。”
扶桑，有扶桑花，有传说中的扶桑木，不可考之地扶桑。所以，扶桑这个名字即包含了扶桑的软弱和坚强，又包含了异国他乡追逐的梦想。扶桑身上凝聚了那一代中国移民的所有苦难，用自己的身体和尊严换取着什么。
“难道我没有出卖？多少次的不甘愿中，我在男性的身体下躺得像一堆货？那么究竟什么是强奸与出卖？”
他们其实什么都没有换到。根植在洋人内心深处的是对中国人的妖魔化和排斥。如大勇般的强势压制也总会有爆发的那一天，他们会想起来，自己的工作被廉价的中国人抢走了，自己的孩子被神秘的中国妓女勾引坏了，他们还是会再一次走上街头，以暴力来发泄。在世界各国的移民史上，中国人是出名的文弱和平的，大勇这样的人总是少数，多数他们连扶桑都不是。算了，不说这么郁闷的话题了。总之一句话，如果祖国没有强大起来，无论移民到什么地方都是被人看不起的，个人再强大也是没有用的。
曾经为克里斯和扶桑重逢的那一夜感动万分，那一连串的“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她也不知答了句什么”将两人的惊喜与茫然写得淋漓尽致。可是后来，随着对这本书的不断思考，随着这篇评论的字数逐渐增多，我忽然发现，扶桑和大勇的婚礼才是最感人的。
一对失散在异国的夫妻，曾经互相敌对互相折磨，却又最后相认，原谅，然后结婚，然后去死，然后她带着他的骨灰从异国的码头消失回国，只留下一个传说。多么浪漫的故事，在扶桑原谅了整个世界之后。
其实扶桑最后还是明白了，或者她真爱的人是克里斯，但是对她好的人却是大勇。很奇怪吧，那个凶恶的一次次将她推进火坑的男人，对他才是真心的！为什么扶桑自始至终如此淡然呢？大勇的怀疑也是我的怀疑，或许扶桑从一开始就认出来他了。认出来，想通了，这世上的一切也就无所谓了。
克里斯的出现曾经给她带来了一抹亮光。或者她曾经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吧，或者那个夜晚之后她依然没有放弃这个希望。扶桑是什么时候醒悟克里斯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呢？是她看到他和学生们在一起的那一刻？还是她看到大勇为她奋不顾身的那时候？总之，扶桑给克里斯留下了一缕头发，然后就走了。
头发，在古老的东方应该象征的就是她自己吧，可不知道克里斯知不知道这个意思。也不知道扶桑有没有带走他的那颗纽扣。相忘于江湖，这样也好，这样克里斯才会真的永远的记住了她。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神秘的东方女子了吧？
“我简直怀疑你们是存心不认出对方来。你在这时接过账单，付了钱，朝门口走去。你到门口时回头，他却给了你一个后脑勺。可你刚调脸，他又转头来看你。他看见的是你年迈的、蹒跚的背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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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6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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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13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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