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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掉理想,才能好好活下去——《金阁寺》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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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4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依我的理解,这应该是一个因被生活排斥而将信念寄托于纯美,又因寄托于纯美而更加无法融入生活的故事。美让生活变得“可以忍受”,却也让生活变得更加“不可能”。最终故事的主角——“我”——因感于万物之不齐,感于自身之罪欲,因了悟到纯美之为人生阻碍,了悟到纯美或许恰恰是这个世界的罪之源,而将作为美之化身的金阁寺付之一炬。

  在寺庙做主持的父亲从小就告诉我,金阁寺乃世间极美。于是我也觉得金阁寺真美啊,是这个世界一切美的象征。可是,这个世界却是这么丑陋,自己口吃被同学嘲笑和疏远,母亲和远亲在偷情,师傅和妓女去幽会,世界爆发着战争,美国在轰炸着东京……

  主人公对金阁寺之美的执念的背后是世界的苦难,是身体的缺憾,是他的无法进入生活。“战乱与不安、累累的尸骨、淋漓的鲜血”让美显得愈发得美,愈发得可贵,却同时也提示着美的不真实,不可得。美与这些只能互证彼此的荒诞。想起《巴黎圣母院》里的一句话: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是真的,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金阁寺的美是真的,那这个失序的肮脏的世界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个世界是真的,那金阁寺的美又如何解释?金阁寺的美并没能抚慰我,反而是让我“和人生隔绝了”:

  “既然被无限的美所包裹,又怎能向人生伸手?即使从美的立场出发,它也有权利要求我放弃。一只手触摸永远,一只手触摸人生,这是不可能的。”

  以为从审美中可以获得救赎,却发现美成了生活的阻碍,成了人生的禁锢。浪漫淹没了行动,痛苦剥夺了反省,理想只不过是在反证人生的无奈,美只不过是照见了生命的卑污:

  “一味只想着美,人就不知不觉会碰到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思想。人也许生来就是如此的。”

  凝视美的深渊,也将被美的深渊凝视。让人叹息,让人哭泣,让人幻灭,让人无力,让人窥见自我却无法面对,让人窥见深渊而惊惧战栗,让人放眼世界全是卑污。欲洁何曾洁?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

  “这回,金阁如何保护我呢?我没有提出请求,为什么要把我同人生隔绝开来?诚然,金阁也许会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的,但这样一来,金阁就使我成为一个比下地狱还坏的人,把我当作一个‘比谁都通晓地狱消息的人’了。”

  地狱的消息是什么?大概是了悟了美之幻灭,非美之罪,实人之罪;人之幻灭,非美之罪,实爱美之罪。因爱美而有不平,而生差别,于是有好恶,有清浊:

  “为何流出来的肠子那般凄惨?为何一看到人体的内部就那样惊恐不安、连忙闭上眼睛呢?为何流出的鲜血会给人冲击呢?为何人的内脏那样难看呢?……这和那柔软滑嫩的皮肤,其本质不是完全一样吗?……”

  人于一己之身,都有清浊之分别,有好恶之不同,又何责于造物之不齐,又何责于世态之炎凉,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人间的卑污?

  金阁寺的毁灭一如大观园的毁灭,哪里有纯白之美?那注定是不可企及的,就让它毁灭吧。那注定是要毁灭的,就让它毁于我之手吧。毁灭这极致之美,毁灭它对我之羁绊,我才能好好活下去。

  【按】

  书中再三讨论到一则禅宗公案,这里值得一提,原文如下:

  唐朝时,池州南泉山有位名僧普愿禅师,依山名叫做南泉和尚。

  一天,全山僧众去割草,于闲寂的山寺里看见一只小猫。大家出于好奇,一起追捕,东西两堂互相争夺,双方都想得到此猫作为自己的宠物喂养。

  南泉和尚看到这个场面,立即抓住小猫的脖子,亮一亮割草的镰刀,这样说道:

  “得大众之道则得救,不得道则斩却。”

  众未回答,南泉和尚一刀砍死小猫,随手扔掉。

  天黑以后,高弟赵州回来了。南泉和尚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问赵州有何意见。

  赵州立刻脱掉脚上的鞋子,顶在脑门上出去了。

  南泉和尚叹了口气说:

  “咳,今天要是你在场,小猫就会得救的啊。”

  ——内容大体就是这样。尤其是赵州将鞋子顶在头上,这个问题以难解而著称。

  但是,一经老师的讲述,就不成为多么难解的问题了。

  南泉和尚斩猫,是斩断自我迷惘,斩断妄念、妄想的根源,斩断一切矛盾、对立和自我与他人的执拗。如果这叫杀人之刀,那么,赵州的表现就是活人之剑。凭着一副无限的宽容之心,将沾满污泥、遭人厌弃的破鞋顶在头上,这就实践了菩萨之道。

  南泉斩猫的故事和“我”烧金阁寺有一种同构,“我”的一位喜欢谈“奇特的哲学和有毒的反论”的同伴就说:

  你如今不是以南泉自居吗?……美的东西,你所喜欢的美的东西,只是人的精神中委托于认识的残存部分、剩余部分的幻影,亦即你所说的‘忍耐生命的另外方法’的幻影。也可以说,这些东西本来是没有的。

  故事同构,但寓意未必相同,如果说南泉斩猫是绝尘俗欲念,那“我”烧金阁寺则似乎是为了能够解放尘俗欲念。关于颇为难解的赵州顶鞋,这位同伴也有一番自己的解读:

  斩猫这类事,看起来就像拔虫牙,抉剔美。然而,这是不是最后的解决办法,则不得而知。美的根源不断绝,即便猫死了,抑或猫的美丽不死。为此,赵州将草鞋顶在头上,以此讽喻此种解决办法太简单化了。可以说,他很清楚,虫牙除了忍耐别无其他解决的办法。

  如此说来,“顶鞋”寓意“忍耐”。这让我想到俞成《莹雪丛谈》中有一则“不怪炎凉”:

  人之一身已自有轻重,足履秽恶则不慎介意。昔手一沾污,浣濯无已,岂可怪世情之炎凉也哉?旧有题汤泉者最为该理,如云:“比邻三井在山岗,二井水寒一井汤。造化无私犹冷暖,争教人世不炎凉。”

  依此而论,赵州顶鞋似乎不仅表示要无可避免地去“忍耐”,同时也可以解读为对轻重污浊的混同,可以解读为庄生的“齐物”,而对比之下,南泉斩猫则让人想到老子的“无欲”,或佛教典型的“灭欲”。



字数:1896
原作者:宁静的童年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3865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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