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背景下的人性选择——《生活与命运》读书札记

牛妞

　　这是一部史诗，像《清明上河图》惟妙惟肖地再现了宋朝的社会生活一样，格罗斯曼用文字述说着斯大林格勒战役前后的苏联社会——命运与自由、极权与人性，一切矛盾的存在相互交织着，充斥着社会的各个角落。我相信遇见一本书是缘分，因为不同的人生经历与阅读体验必然影响着我们对于书的理解。第一次听说《生活与命运》，是在梁文道先生主持的《一千零一夜》中；那本曾经被“逮捕”过的书一下子就抓住了我，再也放不下。这部被誉为“关于二战的《战争与和平》”，它的厚重不仅是量，更是质，是对生命与自由不懈的探索；其中许多片段单独成篇，是可以和契科夫的短篇小说相媲美的。格罗斯曼用简练的文字所创造的故事一针见血地指出极权社会的真面目，这是它的深刻与伟大所在。

　　人性的复杂，或许是我们在《生活与命运》一书中最大的纠结。书中每一个具体人物的经历，都传达出这样一个信息：人性的善与恶只有在具体的情境中才拥有意义；而苦难则是检验人性最好的工具。美国社会心理学家菲利普•津巴多在《路西法效应：好人是如何变成恶魔的》一书中用“情境力量”来解释环境对于人性的扭曲。在1937的苏联和纳粹德国的极权时代，这种对于人的压迫与扭曲无疑达到极致。犹太人大屠杀是无数人共同完成的，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充当了屠杀机器的零件，成为大屠杀的帮凶。不管是在希特勒的集中营还是斯大林的劳动营，我们知道那些管理者是正常人——拥有家庭，喜欢儿女之乐；我们很难去说他们本质上是恶人，但他们都自以为掌握了人类的绝对真理，代表着正义与自由。只是，忽略人之为人的体验与尊严，一切抽象概念的实践都有可能造成毁灭性后果。

　　犹太人大屠杀在我们现今的记忆中只是一个历史事件与数字（600万人），但在格罗斯曼的笔下：从犹太人到党卫军，不同身份与地位的人都在选择着；他们或顺从、或抵抗，并不一定是出于对所信奉主义的忠诚，最后都要回到对于人的基本良知的相信与否。极权时代，普通大众的可悲在于把判断是非的权力寄托于领袖。

　　在《生活与命运》中，许多小故事会引起我们刺骨的感触，我们作为旁观者好像一直拥有正确的选择，看清路的方向——但是我们怕把自己设想进那种情境，我们怕自己的信誓旦旦抵不过强权的威胁，我们怕失去人之为人的尊严。炮火下的德国士兵与苏联士兵在漆黑的废墟中因为对于人的温暖需要而握紧手，前线下来的残疾士兵在后方挤不上公交车——一切光明的、黑暗的交织进行着，而且都以正义自由为旗帜。书中，整个苏联社会笼罩在一种恐慌的氛围中，对于曾经的美好记忆偷偷摸摸；当然，也有温暖人心的故事，但它的大背景是无奈与凄凉。

　　在我们的日常认知中，战争是悲怆的、黑白色彩的；但，现实中，战争下的废墟是坐落在蓝天、绿树和鲜血的彩色之中，是鲜活的影像记忆。这里不仅有冲锋陷阵，更有士兵拿起妻子的照片；战友间相互吹着牛皮——但，一颗炸弹下来，刚才所有的生命灰飞烟灭。鲜血背后，是生活亦或是对生活的渴望，关于崇高目的都是虚无的，抵不上家常生活中的点滴记忆——大自然的鲜艳与多彩，是对泥土与鲜血混合的嘲讽。

　　《生活与命运》是一部关于苏联社会的百科全书，从中可以有多个方向的解读；选取人性，是因为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人日益工具化，我们将怎样选择？到最后，引用译者力冈先生的话来结尾：亲爱的读者，读读这部作品吧！它使人清醒，使人觉悟，使人知道自己是一个人，使人知道怎样做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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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一卷残书惹夜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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