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罗摩相会》：人与未知的相遇

牛妞

　　22世纪的某一天，一个50公里长的未知天体进入太阳系，人类观察之后确认，这是一艘外星人的宇宙飞船。以印度神话的“罗摩衍那”之名，人类将这艘庞大而神秘的外星飞船取名为“罗摩”。人类派出探险队上去探索，发现飞船空无一人。最终，外星飞船径自离去，人类到头来也没有理解飞船到底是何人所造，从何处而来，向何处而去，它到底经历了何等悠远的时间，描绘出了何等辉煌的史诗。我们知道的仅仅是，它的全部便是未知。

　　这几乎要让我想起那个著名的哲学三问：我从何处来？我要往何处去？我的目的是什么？罗摩飞船穿过太阳系的这段永无止境，不知开头不知结尾的航程，某种程度上正映照了我们人类所居住的这个地球，在这个宇宙之中的整个旅程：我们所居住的这个星球从某种意义上不正是一个更大的宇宙飞船么？我们的生存有何意义和目的？生命的意义和目的不就在于其自身？那么，我们对罗摩飞船的追问，实际上与我们对我们自身的追问有何区别？

　　这反映了人类在宇宙之中的孤独。科学的发展，正是人类一步一步的将自己从宇宙的中心地位驱逐下去的过程。我们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的天体都是围绕着我们转动；而现代科学告诉我们，我们所居住的这个行星，在宇宙之中并不特别；我们也并不是被上帝拣选的子民，而只是进化出来的生物，碰巧有了智慧。那么，最终的问题就只剩下了一个（或者说两个）：既然我们的位置并不重要，那么生命会出现在宇宙的其他地方吗？智慧生物会出现在宇宙的其他地方吗？这两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那么我们对自己的怯魅就永远不会完成。

　　于是罗摩的出现宣告了这两个问题得到了最为彻底的解答（当然，是虚构的）：是的，生命和智慧生命都不是唯一的，我们人类在宇宙之中并不孤独。

　　罗摩飞船的出现确定了科幻史上的一个经典概念：“巨大沉默物体”（Big Dumb Object）。巨大的，沉默的，非人的科技造物，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而对任何人类的询问不予回应。在小说中，罗摩飞船的一切人类都无法理解。从现在来看，这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任何科学上的证据显示，外星智慧生命拥有与人类一致的逻辑基础。但是在阿瑟·克拉克当初写作的时候这简直是石破天惊：我们无法理解罗摩飞船，就如同我们无法理解任何其他的生命。在这里，《与罗摩相会》几乎是重塑了，或者说凸现了科幻小说的最经典的母题：人与未知的相遇。这种对于未知，对于远高于我们的巨大的力量的敬畏，正是康德的崇高理念的实践。从这个角度，《与罗摩相会》与《2001：太空漫游》是同一母题。

字数：894
原作者：思故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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