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遍武侠，无非为他--凌抱鹤。——《武林客栈·星涟卷》

十万个为什么

　　古龙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小贱人说：江湖边的孩子，江湖边老。

　　江湖在哪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年少时因沉迷武侠，从此不学无术。多少个孤寂难寐的夜晚，躲在宿舍的厕所灯下与小说一同入梦。一别经年，曾经打马仗剑、纵酒笙歌、烟雨泛舟的江湖梦里已不再有我。去年曾构思了一个故事，时至今日荒废了近一年仍然保持在当初的两万字。我不是没有想法，事实上直到昨晚我的脑海中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片段，只是我缺乏激情去把那些片段衔接在一起。就像我前段时间同时在看几本小说，只有武林客栈看到了全书完这三个字。就像我每次打开文档想记录最近的生活，却在写了一句或是几句话之后无奈的点击关闭窗口。我想我正在经历一个前所未有的疲乏期，而这个疲乏期将会漫长再漫长。

　　武侠作家何其之多，但在我看来这个江湖只属于两个人，那就是金庸和古龙。金庸是真正的大侠，而古龙则是怪侠。遗憾大侠的著作我只寥寥看过几部却没有一部真正的看完。笼罩在浓厚的文化底蕴和沉重的历史框架之下难以收放自如，这是我看金庸小说的感受。而古龙的小说则是东方散文与西方推理的完美结合，给人足够的空间思考想像。所以我敬重金庸却独爱古龙。女人若是看透金式武侠在情场上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反之男人若是看透古式武侠于情场亦是不败。（我身为女子，不看金庸反看古龙，于是我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这是古龙去世的时候他的好友倪匡的一副挽联。不可否认古龙小说中这两部作品是颠峰之作，而李寻欢和楚留香更是无法超越的神。而素来爱魔不爱神的我便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爱上了宫九。古龙的魅力在于在他笔下神魔皆可爱。提及宫九，或许很多人第一个想到的词是“变态”。是的，他就是一个变态。这个集野心、谋略、城府、隐忍、胆识、才华、手段、变态于一身的男人终是败了，但他不是败给了陆小凤，而是败给了他自己，败给了他的变态。

　　古龙终其一生都喜欢写变态角色，但却都写得不够彻底。于是这个我看遍武侠，无非为他的人物出场了。

　　凌抱鹤是谁？步非烟武林客栈中的一个异类。他与宫九的区别在于，野心、谋略、城府、隐忍、胆识、才华、手段他不得要领，唯独变态得够彻底。如此评判的确过于残忍，但我深知他只是一个配角，作者不敢让他太有气场，无论他的琴艺多么高绝，文采多么出众也是枉然，唯有变态别人无可比拟。

　　变态之人必有伤心之事。每当月圆之夜凌抱鹤伫立在无边暗夜之中，仰头凝视那一轮皎洁的明月眼眸中闪现紫色妖异光芒并梦呓般说着“我要杀人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一个伤心人。凌抱鹤出身卑贱，儿时父亲为了赶考把他和母亲卖给邻村的财主，许下承诺若他日高中一定回来赎回母子。母亲日夜承受财主的yin虐，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儿子用匕首亲手结束了母亲的苦难，也开始了他一生的苦难。不久之后，父亲金榜题名下放为官，回到家乡认儿子，却只字未提赎妻之事。得知妻子已死，便苦心寻子。许多年后，在邻村财主尸横遍野的家中父亲认出了凶手是自己的儿子。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不过这是年迈父亲的眼泪，儿子冷漠的眼神中没有父亲的身影，于是父亲想尽各种办法带儿子回家。儿子因童年遭遇性情乖张行事怪异，父亲便找医生为儿子抹去童年记忆，只是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法挫伤了儿子的心智，平日是好的，但一到明月清辉之夜，便会行事颠倒，不可理喻，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时而清醒时而癫狂，数度自杀却因练了不死神功无论如何也死不了。最终儿子揭穿父亲并没有丝毫忏悔之心，只是想要一个儿子的虚伪面具，父子二人逆天而战。父亲死了。

　　凌抱鹤用他的一生诠释了三个字：爱无能。他的生命中只有两个女人，母亲和大倌。他想爱母亲，却用了极端的方式为自己为母亲做了了结。他想爱大倌，却不敢爱，不能爱，害怕爱，无法爱。因为他已不是他自己，他分裂成一个他，很多个他，无数个他，每一个他。清醒时他是浊世佳公子，风流倜傥，说着情人间最动听最媚献的情话。癫狂时他是变态杀人狂，嗜血暴虐，令人闻风丧胆。落寞时他只是一个孩子，脆弱得需要你温柔对待。他与大倌相识于大沙漠，女强人外衣下的大倌实则充满被征服欲与母性，而她刚好看到了凌抱鹤的轻佻与脆弱。这是第一个敢于接近她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躺在她怀抱中的男人。于是，她爱上了。但，这注定是另一桩悲剧。大倌与凌抱鹤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能理解他，却无法体会他，她更无法想像那样的伤痛足够毁灭他的整个人生。而她，负载不了那个毁灭的过程。

　　每一个孩子都是自己童话世界里的国王，每一种伤害都足够让这个国王蒙尘出逃。国破家亡，覆水难收。是的，人受伤会长大，伤疤亦会跟着长大。对于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任何概念的孩子来说，何谓人性？何谓道德？何谓伦理？何谓公道？他只知道，他活着就是为了杀人，为了爱杀人，为了恨杀人。

　　朋友曾经问我：“你总是说我永远无法体会一个浪子植入骨髓的寂寞，你所说的寂寞究竟是什么？”

　　我回答他：“你若是在除夕之夜看见一个人躺在草地上数星星，你就知道他一定是你要找的人。”

　　先生曰：红尘间，悲伤事，已太多。浪子为君歌一曲，劝君切莫把泪流。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可是先生，人间并非人间，我们所处的是真正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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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武安 评论 武林客栈·星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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