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井》：回不去的，其实也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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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真的是一段有趣的旅程。即使从过程到结局，无非生老病死，大同小异，但在这之间却藏着无数好故事。“每个生命，都是一段传奇”。

　　写《桃花井》，蒋晓云用了三十年。倒也不是一直在写，而是起笔，停下，然后再一气呵成——不过是中间的间隔，略微长了些。

　　作为祖籍大陆的台湾作家，尽管一开始便生在台湾，但“乡愁”似乎是生来便侵入血肉的情绪。在《桃花井》的代序中，蒋晓云提到了将“眷村文化”带到北京上海的王伟忠，“眷村里的人”的故事得以在更多人之间流转，但在眷村之外，却同样上演着类似而有不同的故事。蒋晓云说，“一切都是因为王伟忠”，可是或许就算没有他，要讲的故事，总还是要讲完的。

　　《桃花井》是作者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长篇作品，其实“三十年”的时间跨度，在文本本身即有体现。起首一篇《去乡》，写的是富少杨敬远撇下妻儿独自随难民潮赴台之事，写于1979年。而第二篇《回家》，则约略创作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此二篇皆是取材自作者父亲讲述的故事。作者赴美侨居后暂别文坛，这些文稿也随之被束之高阁。但也是因缘际会，二十余年后，作者整理旧日文稿时，萌生了把这个故事继续写下去的想法。只是杨敬远已经“回家”，而以“回家”为主题的《桃花井》，接下来的故事主角也换成了杨敬远的旧友李谨洲。

　　以两岸分隔，台胞还乡为话题的作品总难免深沉，但看起来，《桃花井》的故事却有些不同。老人李谨洲在还乡之后，先是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随后又在老家续弦。作者在叙事之时并未拘泥于单一视角，而是从看似与主题无关的人物眼中，表现老人还乡后的尴尬处境。这样的表现手法，规避了空洞而一成不变的感伤，笔墨更多凸显了因时代而造成的隔阂。而大量对被“迎娶”的董婆及其一家人的叙述，尤其在结局时的处理，更是将人性中的微妙表现的淋淋尽致——事实上，这一部分的处理之成功，恰好可以与三十年前完成的杨敬远“去乡”时的名笔相呼应——杨敬远临别前为儿子“端一泡尿”，被已故知名评论家夏志清评价为是“至情之文”，并与张爱玲《秧歌》中的同样情景作比，称蒋晓云之文，“含义更为深长”。一首一尾皆为大手笔，实在不失名家风范。而同时，即使是同为“大手笔”，但三十年前后相较，足见作者之改变。才气不减，也仰赖岁月，多了一份深邃。

　　一部好的作品，着力点总是要表达个体的情绪。倒不是说文学作品可以无关时代独立存在，但毕竟作为一种个体劳动的产物，它书写自个人，接受者同样也只是个人。也只有在故事里看到自己，我们才会对一个可能发生、正在发生，但仅仅是来自一厢情愿的故事脱帽致意。而对于离乡之人来说，当他终于走完归乡之路时，总难免感慨物是人非。其实，没有人属于一座城，更不必说有一座城，是属于一个人的。卡尔维诺在写有关城市的百科全书《看不见的城市》时，我们看到的是即使伟大如成吉思汗，也只能向往而无缘拥有一座城池。所以我们感慨的、留恋的、渴望求之却无缘得到的，只不过是逝去的情感与故事。总没有人回得到过去，可在记忆里的我们，大概也不曾离开吧。

　　你的故事，终将被讲完。它不会再上演，却也不会被湮灭。

　　字数：1084
　　转自：#暗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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