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族的消亡史——《承诺》

书呆熊

　　南非小说家达蒙·加尔格特的《承诺》摘得了2021年布克奖，被誉为“杰作”。

　　全书以“承诺”这一关键词贯穿四段故事，以四场葬礼以及由此促成的家人聚集，讲述了南非白人一家两代人的故事，并勾勒出南非多元的文化和几十年间的社会变迁。

　　第一场是母亲蕾切尔·斯瓦特的葬礼，她在生命即将终结时选择了恢复犹太信仰，因此举办的是犹太教葬礼。此时南非仍然实行种族隔离制度，白人是社会主导，但黑人街区的抗议和暴力已经蔓延开来。随着蕾切尔的死亡，以一个没有被兑现的承诺——蕾切尔要求将一间小屋赠予黑人女仆萨洛米——为契机，这个家庭走向分崩离析——长子安东从军队逃离，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幼女阿莫尔刻意远离家人，远走他乡。

　　第二场是父亲马尼的葬礼，他近乎迷信地信仰加尔文宗，因此举办的是加尔文宗葬礼。因为他的死亡，四散的子女重返农场。此时南非已经废除种族隔离，进入了曼德拉时代，新的国家提倡和解，但我们看到，在这个小家庭内部也没有真的实现和解。

　　第三场是长女阿斯特丽德的葬礼，她信仰天主教，因此这是场天主教葬礼。阿斯特丽德离婚后嫁了有钱人。南非进入姆贝基时代，政府充斥着腐败气氛，阿斯特丽德的丈夫正是凭与政府勾结而致富，但却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的合作伙伴——一名黑人高官有染。随着掌握了权力，黑人越发自信，阿斯特丽德也注意到了他们的“魅力”。但阿斯特丽德最终意外被一名杀手劫持杀害，只因后者想要抢走她的宝马车。读者可以感受到此时南非国家和社会的混乱。

　　第四场是安东的葬礼。安东没有宗教信仰，也不希望自己的葬礼带有宗教色彩。他重回农场继承家业后，娶了旧情人——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前白人高官的女儿，但两人却貌合神离。安东最终举枪自尽。此时黑人已经能和白人一道参加葬礼，不再是“不存在”的人。但种族之间的分裂并未得到弥合，历史遗留问题依然在发酵。有人声称曾经住在斯瓦特家农场的土地上，后来被强行赶走，因此提出声索。至此，斯瓦特家只剩阿莫尔一人，而她始终未婚，这也意味着家族的消亡。当家人纷纷离世，不再有人阻碍阿莫尔，那个从头到尾贯穿的承诺才最终得到履行。在故事的结尾，如同故事中象征着救赎的廉价符号，大雨降下，往日的故事涌上阿莫尔心头。

　　书中没有绝对主角，叙述经常处于人称变换中，第一人称、第三人称混杂着出现，这也带来视角的变换。书中也展现了南非的多种语言，英语、布尔语、希伯来语等等，以及多样的宗教信仰。与此相呼应的，大约是这几十年中南非政局和社会的快速变化，就像书中提到的，曾经的恐怖分子曼德拉如今成了国家的总统，而曾经大权在握的白人部长却要在全国面前忏悔。因此本书具有一种不稳定的杂乱特质，所有人都处于不安定的状态——既没有与传统的稳定联系，也没有对未来的清晰展望，就像那个长期悬而未决的承诺。人物的命运因此也有些戏谑，马尼为展现自己的信仰与毒蛇共处而被咬死，阿斯特丽德在心神不安中突然遇劫被杀，安东在迷乱中开枪自杀，同时，种族隔离时期紧张的暴力氛围、废除种族隔离后的政治腐败和社会混乱，也随着这些人物的命运而展现在读者眼前。

　　四场葬礼，我们看到了一个南非白人家族的消亡，而这背后，也是曾经那个白人主导的南非国家的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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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煎茶 评论 《承诺》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48772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