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推荐全世界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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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书大体分为前后两部分，从性化一层层剥开到更深的层面。一开始尚有对英惠的心理描写（多为梦境），然后转向姐夫，最后到姐姐，视角切换如同水晶一样多层，细腻立体到令人震撼。

　　一开始姐夫的背德行为很有趣地与绘画中色彩的“缤纷”联系在一起，他的阴郁、“无法长出的翅膀”和生活本身反而被比作“黑白”。在涂绘自身后他得到了英惠的性，书里写他的呻吟是将其性化，“他以为只有年轻女性才会这样”；而惠英在性中流泪，是因认为这样便与自己的噩梦分离（而这种解脱却立马破碎，这种破碎却是由姐姐看似正当的行为造成），便形成一种去性化的超然。唤起她欲望的是花的意象本身，它并没有违背女性唤起式欲望的机制，却多了一层超现实的色彩，它是一种不依赖男性便实现自身欲望的超脱，而这种“非人类的陌生感”也与她本体的虚无所呼应。在姐姐发现这件事后，英惠说过的“现在不害怕了…再也不会害怕了”便成为真正的虚无，这时灵与肉的矛盾真正开始，且对男性（姐夫）的描写停止于肉体（囿于一己之性欲），而姐妹之间精神的深层痛楚开始同构。

　　在英惠开始将自己想象成一棵树时，“胯下就要绽放出花朵了”是对生育的隐喻，但又蕴含对生育之性征的抵抗和分离。在她出现疯癫倾向后，书的视角转向姐姐，于是英惠被客体化，她的心理只能够从不着边际的言论中被模糊确认，随后而来的监禁-被监禁的行为强化了这种观看-被观看的对立。她在精神病院中也继续认为自己是树，这种对自然意象的幻想是反抗现实社会的消极自由，是对父权的另一种否定，而自己所剩下的真正权力却只有伤害自己的身体。在厌食的日渐消瘦中英惠逐渐失去性征（“乳房自然也都平了”），这种走向“自然”也意味着生命从“有”投入到“无”。在英惠说出“姐…世上所有的树都跟手足一样”时无疑是震撼的，姐妹同有女性身份、血缘一脉相承，却在精神病院的里外形成分离、徒劳和权力的不等，其中的张力已不是将矛头指向男权便可解释完全，真是文学的不可复制之处。

　　在矛盾尚未爆发时，英惠的疯癫成为非理性的象征。姐姐所象征的秩序与理性需要在压制非理性上完成建构（而这种绝望的理性亦是父权下的产物），所以她在这种否认与自否中，只能走向崩塌或重构。这种内省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在回忆起英惠的自杀行为时，割腕的鲜血和姐姐被婚内强奸的阴道出血相呼应，死亡的象征和女性身份开始连结。更为震撼的是接下来的存在性反思：从当下引渡到悲剧中有过的每一个节点，再振聋发聩地想到“如果我没有和他结婚呢？”，在父权绝望的结构性基调下，生发出一份人皆有之的原罪色彩。这是一种对存在的质问，后文亦提到，“但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他吗”“这是…的时间，也是她自我选择的时间”。在感到自己是个从未活过的孩子后，她做出了自杀的尝试却放弃，死亡变成一种绝望中的超脱——但这并不是作者给出的告解。

　　姐姐在经历这些时理解了英惠，是她“很早以前所经历的一个阶段。难道说，英惠已经步入了下一个阶段？”女性同构这份沉重痛苦，只有时间阶段的不同，这般对命运的撰写无疑是绝妙的。但姐姐没有自杀也是缘于诞生于女性的小孩，更加证实了女性自我生产和延续的力量。儿子的梦里将她象征为鸟——它不同于树，以树为起点飞走，可以飞向死亡，也可以飞回人间。想要自杀是母职的背叛，是找寻解脱的趋势，也是重构命运的转折。

　　在英惠走向死亡的过程中，很微妙地提到了精神病院中为她悲伤的另一个患者：“熙珠原本就这么重感情吗？还是说她是一个情绪起伏严重的患者？”，这是对现代理性社会的隐喻和批判。最后英惠在死亡边际时，有些血腥的描写集合了所有矛盾。这时作者又以姐姐的视角写出令人震撼的文字：“如果丈夫和英惠没有冲破那道防线，一切没有像沙堆一样坍塌的话，也许倒下去的那个人会是自己。她知道，如果现在倒下去的话，那就再也站不起来了，难道说今天英惠吐出的血，不是从她的内心喷涌而出的吗？”在男权的结构下总有人要坍塌，丈夫和英惠已经成为一种牺牲品，而自我和生命意识却在这种坍塌与绝望中萌发出来，化作白鸟，也化作救赎。前文所书写的“难道他（丈夫）赌上自己的一切，只是为了拍摄这种微妙且荒凉的画面，然后最终失去一切吗？”这种荒凉和虚无终于被否定，受害者也得以从“树”诅咒般的意向中解脱出来，化作燃烧的熊熊大火。

　　结尾姐姐在英惠的耳边一字一句说：“在梦里，我们以为那就是全部。但不知道的，醒来后才发现那并不是全部……所以，有一天，当我们醒来的时候……”这是一种真正的觉醒和“抗议”，诗意化的表达使全书的震撼达到高点，也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书基本在此作结，并没有给出救护车里的英惠是否被救活。这种开放是好的：一种是英惠的死亡也作为“消极自由”的死亡，这种死亡也是开始，姐姐可以以另一种积极自由的方式重新建构命运；另一种被救活则意味着打破监禁与被监禁的模式，姐妹共同重返家庭。

　　总而言之不愧是诺奖，我大为震撼🥲

　　总字数：1775
　　作者：Daguerreoty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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