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都在受人批评”——《第二处》

书呆熊

　　有些文字像写实主义的风景画一样清晰明白，还有一些则更像印象派和朦胧派，给人窥见内幕的机会，同时又掩盖了更多真相。开篇第一节，给人的感觉就是作者在倾诉，感情充沛而强烈，然而读者一无所知，几乎是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她敏感而强烈的自我意识的世界，因而感到惶恐不安。

　　车上的魔鬼和孩子，代表什么？为什么又突然提到巴黎街头的展厅，看到L先生的画？——理解需要有共同的经历作为基础，不仅如此，还要看说话的人是否打算让所有人都能理解。更重要的是，当说话的这个女人在极力剖析自己时，我们能否真正听清她的说什么，这些表达体现了她何种苦恼和诉求？

　　当作者提到“那个冬天里发生的事大家都熟悉，我就不多说了……唯一让我苦恼的是，去哪里都不那么容易了”时，阅读的距离陡然缩短了，写作的背景还是我们所熟悉的现实社会，近三年影响所有人的事情，作者即使不明说，有共同经验的读者也能理解了。然而未来不熟悉这种背景的读者呢？是否需要先查询作者写作的确切日期，再去考证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姑且宽慰自己: 不能理解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并非读者的过失，而是她任性、故意为此，她要让人认真去了解她，不希望读者过早地形成“判断”。

　　事实上在第一小节之后，描述的整个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了: “我”爱上托尼，在沼泽找到安居所，并在这里建立了供访客居住的“第二处”。“我”一直在向“杰弗斯”讲述自己，以及和“托尼”的关系、和女儿女婿的关系，“我”如何邀请自己崇拜的艺术家L先生来到第二处，又如何因而情况与预期不一致而感到烦恼、恐惧以及一切莫可名状的情绪。

　　第二处是用来待客的，这是否意味着“我”试图向人展示的一面？“我”希望得到爱、理解、关注和欣赏，而在向旁人展示自己所欣赏的人和事物乃至整个生活方式时，又会因为他人的评价而陷入羞耻、自我厌恶，导致极度的敏感和不安。这个人物很矛盾，她既苛求社交，又恐惧社交；既期待亲密关系，又害怕不被理解。

　　故事梗概慢慢浮现: 一个经历过婚姻不幸的中年女性，出于对画家的崇拜与痴迷，邀请其前往自己引以为豪的沼泽和“第二处”，画家的自私和傲慢给她带来极大的不安乃至伤害。最终她成为关于画家后期作品的研究者竞相关注的对象。看到最后，总算弄明白了故事的原型和时代。L是D.H.劳伦斯(Lorenzo)，M是梅布尔(Mabel)。

　　然而作者巧妙而漫不经心地忽略了时间，就让它发生在当下。以这段追寻自我的故事为线索，厌女、两性关系、女性意识的觉醒等女性主义话题天衣无缝地渗透其中，阐述了作者自身的所思所想。

　　她以对话和书信体形式，将貌似杂乱的情绪和情节发展贯穿起来。整本书从头至尾都是在对“卡弗斯”倾诉。杰弗斯到底是谁呢？是梅布尔的朋友？或者谁也不是，至少这个人不会回应也不会提出批评。否则，“她”如何能不顾一切地倾吐自己的生存体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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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amitah 评论 《第二处》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479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