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握红小札：“四样侠文”

鸿田

　　关于未完成的《红楼梦》，常常听人有意无意地说起“四样侠文”来。

　　而那位爱抉剔伏线的脂砚斋先生，有时竟神秘兮兮地可以。比如他有时会大笔一挥，在“保不定日后作强梁”下点上一行小字，“柳湘莲一干人”，于是奉脂砚斋为圭臬的后代人开始高呼了，“柳湘莲日后作强梁了。”而在我的眼里，割掉了头发的柳湘莲无疑也割掉了尘世中的最后一点牵挂，要说他某一天忽然奉着某某真人的法旨来解救某某的情节，那也是《封神演义》里经常忽悠着的事情。而这样的“脂批”显然是不足信的。而从“脂批”中的那么多署名来看，其中也不乏一些好事者的涂鸦。而其本心，这和现代某些把自己的身体全部攒进《红楼梦》的沽名者，仍然是一样的。

　　所以，有些脂批不但不可以信，也似乎让人觉得很无聊。

　　虽然有时也似乎来一点小小的悬念，满足一下人的小奇想，而这样的“奇想”不能谓之“大”，也实是不能给出一个比后四十回更深入人心的结局。而后四十回之所以为某些人深恶，究其部分原因，也实是不能让其发挥“奇想”的余地，所以他才拼命咬住脂批中不易消化的字句，而闭上眼睛所陶醉的那些“真梦”，也极其灿烂之至了。这样的“真梦”，虽然间或中亦有意淫的快感，但更多的时候，也就是他自己那么认为。其原因呢？——

　　因为他到底不是脂砚斋，而脂砚斋到底不是曹雪芹，这样的结果一拼凑起来，到底亦不是一部完整的《红楼梦》，这真是不幸的很。

　　还是说说“四样侠文”吧。据又一个脂先生的感觉，“芸哥遇醉金刚”的那段文字，较《水浒传》写没毛大虫牛二好看多了。在这点上我倒颇有些不同意，而杨志正在琢磨“大虫”的那一个细节，倒是比倪二的“一抓”来得更为跌宕曲折，而倪二的一抓，很多旧书上都有，而倪二一睁开醉眼，态度却是转了一百八十度，这很像是出自于水浒。如果没毛大虫牛二也这么识趣的话，大可紧随着杨大哥高高兴兴地上了梁山。

　　不管是牛二、倪二，总之都是一路的货色。至于这位贾府旁支的芸哥，就单单凭一个贾字，名头上似乎快赶得上那位孝景皇帝的玄孙了。看看他那封奴媚子十足的“效忠信”，可见并不是一个好货。而此番病急乱投医的举动，两盆海棠花倒是白白地给大观园的才子才女们做了许多的诗。关于此人，袭人倒是有番话，说他是个“鬼鬼头头的……心术不正的货。”

　　至于通行的后四十回里，他给其“父亲大人”张罗一个什么土财主的女儿呢，终于闹得其父亲大人也“不大耐烦起来”，让麝月传话说，“今日芸儿要来……”。这样急急钻营的人，的确是比“仗义探庵”之类的一些小题目，更体现出了人物性格的完整性。

　　所以，从人物的性格来看，我还是不相信脂先生鼓捣出的某些预告，比如说这位芸小子，还有那位红姑娘，就这两个小人物，却也往往成了今人罗织后四十回作者的罪名。而在那个后四十回里，倪二还是倪二，芸小子也还是那个芸小子。

　　不过，柳湘莲到底还是没有下山去。

　　这真让某些人失望得很，似乎他也应该踩得一阵瓦响才是。而对于这个人，我先前以为他是奇特的，渐渐地就觉得，他是那些冲动莽撞年轻人中的一个。

　　而这位面冷心冷的大侠，如果你要指望他成为强梁，不如去看水浒传；如果你要指望他成为剑仙，大可去看唐人传奇罢了；而柳湘莲之所以不能下山，这有他割掉的头发可以作证。这时不免要说到唱戏的琪官，那条汗巾是非说不可了，如果再要去深究汗巾背后的文章，听琪官说：“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昨日北静王给我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别人，我断不肯相赠。二爷请把自己系的解下来，给我系着。”这固然是出自于知己的一片相惜之情，但毕竟还是因为“桃红又是一年春”这七个字的缘故，而宝玉系着袭人的汗巾，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终究还是将袭人的汗巾换给了别人，同时也为此换得一身好打，并且还觉得“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每次读到这里，我都觉得很是茫然，而琪官那忽然而来忽然而去的侠情，倒让人想起《儒林外史》里把枕箱留给蘧公孙的王惠来。

　　最后不免要说起冯紫英了，似乎他的身上可以承载一些希望。但这位和宝玉一起喝花酒的哥们，危急关头又果真是那么靠得住吗？而其在书中也仅仅是唱了两支酸曲了事。虽然当前也有人颇为慷慨地将宝湘捏合在一起，而这种义侠之举，到底是和白茫茫一片厚地高天相违背。很显然这份“可人的”侠情，未免“不知究里”了些。

　　当然，要凑出“四样侠文”来，又何必拘于脂批呢？而书中的茗烟，刘姥姥，倒是或机巧或敦厚地来上那么一笔。就是那位有些不堪入目的多浑虫老婆，也比现在某些人明事理许多，因为她好歹还让宝玉，完完整整地见了晴雯一面。

　　总字数：1608
　　作者：刀叢中的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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