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青年诗人的信》无论如何，生活是合理的

劫天下

　　艰难的事，通过爱一个人而去爱整个世界，是值得以信仰的热忱去追求的东西。我们所熟知的命名为爱情的东西，也许只是遵循等价交换原则的感情游戏，而婚姻不过是结伴生活的同盟。两个独立成熟的人的相爱，也许是不高于千万分之一概率的奇迹。之所以如此难得，不在于每一个男女所幻想的完美对象不存在，而在于真正拥有独立成熟心态的人太少了。人们总是错误地理解爱是取决于对象，而非自己的态度，更不曾将其看做心灵的修业。于是只能看到情感游戏中充满算计、猜忌、控制、征服，只存在输赢，却看不见理解与尊重，更看不见心灵的交契。原本能够打开天堂之门的爱，却变成只打开了地狱之门。婚姻也一样。很多时候，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同盟。有人说婚姻会摧毁爱情，其实婚姻本身从未摧毁过任何东西，只是会带出潜藏的真实，与其说摧毁，不如说从一开始它就不存在。

　　关于女性

　　“少女和妇女，在她们新近自己的发展中，只暂时成为男人恶习与特性的模仿者，男人职业的重演者。经过这样不稳定的过程后，事实会告诉我们，妇女只是从那（常常很可笑的）乔装的成功与变化中走过，以便把他们自己的天性从男性歪曲的影响中洗净。至于真的生命是更直接、更丰富、更亲切地在妇女的身内，根本上她们早应该变成比男人更纯净、更人性的人们；男人没有身体的果实，只生活于生活的表面之下，傲慢而急躁，看轻他们要去爱的事物。如果妇女将来把这‘只是女性’的习俗在她们外生活的转变中脱去，随后那从痛苦与压迫里产生出的妇女的‘人性’就要见诸天日了，这是男人们现在还没有感到的，到那时他们将从中受到惊奇和打击。”

　　“有一天新的少女来到，并且所谓女人这个名词，她不只是当作男人的对立体来讲，却含有一些独立的意义，使我们不再想到“补充”与“界限”，只想到生命与生存——女性的人。”

　　“大半两性间的关系比人们平素所想的更密切，也许这世界伟大的革新就在于这一点：男人同女人从一切错误的感觉与嫌忌里解放出来，不作为对立面互相寻找，而彼此是兄妹或邻居一般，共同以‘人’的立场去工作，以便简捷地、严肃地忍耐地负担那放在他们肩上的艰难的‘性’。”

　　里尔克关于女性的话让我很意外，也很感动。也许是第一次在男性的文字里看到与自己的理解表述如此接近的观点。宣扬两性平等常常被认为是女权主义者，女权主义这个词又常被因过度强调性别群体的概念而失去了本意。我始终认为，个体作为“人”的属性应是高于性别属性的，女性的“人”与传统语境下的“女人”，完全是两个不同概念。现实中根深蒂固的观念，连许多女性都只会用男性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女人”身份，就像男性也同样被束缚在“男人”的概念中。我们的文学往往也总是强化这种性别角色，而非解放。里尔克谈及德美尔诗作的话就是很好的诠释：“那里没有一个成熟而纯洁的性的世界，只有一个缺乏广泛的‘人性’，而只限于‘男性’的世界，充满了情欲、迷醉与不安，为男人旧日的成见与傲慢的心所累，使爱失却了本来的面目。因为他只是作为男人去爱，不是作为人去爱，所以在他的情的感觉中有一些狭窄、粗糙、仇恨、无常，没有永久性的成分存在……这样的艺术不会没有污点，它被时代与情欲所渲染，很少能持续存在。”要使两性解除束缚回归最自然的状态，这场重新寻找平等与平衡的革命，还远未完成。

　　关于命运

　　“将来会渐渐认清，我们所谓的命运是从我们‘人’里出来，并不是从外边向着我们‘人’走进。只因为有许多人，当命运在他们身内生存时，他们不曾把它吸收，化为己有，所以他们也认不清，有什么从他们身内出现；甚至如此生疏，他们在仓皇恐惧之际，以为命运一定是正在这时走进他们的生命，因为他们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类似的事物。正如对于太阳的运转曾经有过长期的蒙惑那样，现在人们对于未来的运转，也还在同样地自欺自蔽。其实‘未来’站得很稳，但是我们动转在这无穷无尽的空间。”

　　“对于自己不要过甚地观察。不要从对你发生的事物中求得很快的结论，让它们单纯地自生自长吧。不然你就很容易用种种（所谓道德的）谴责回顾你的过去，这些过去自然和你现在遇到的一切很有关系。”

　　“胜利并不是你认为已经完成的‘伟大’，纵使你觉得正确；‘伟大’是你能以把一些真的、实在的事物代替欺骗。不然你的胜利也不过是一种道德上的反应，没有广大的意义。”

　　“我们怎么能忘却那各民族原始时都有过的神话呢；恶龙在最紧急的瞬间变成公主的那段神话；也许我们生活中一切的恶龙都是公主们，她们只是等候着，美丽而勇敢地看一看我们。也许一切恐怖的事物在最深处是无助的，向我们要求救助。”

　　对于这些话，语言的评价实在是很无力的，只能说，能说出这些话的那个人，很喜欢。

　　无论如何，生活是合理的。只是你并不知道，为了对它发生兴趣，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字数：3896

　　转载来源：A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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