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此处回目录 第五回 共赏天涯明月 徐晟急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问道:“老伯伯,为何突然向我下跪?”那人死不肯起来。文菁想了想,道:“你是不是于伯伯?” 那人道:“小人是姓于,排行第六。长玉若是偷了头领的钱,闯下大祸,就把小人杀了出气吧,他还是个孩子。”徐晟听文菁发问,已明白了三分,现在又听他这么说,忙道:“于伯伯你误会了,炉峰山上三位头领都是时贤弟的伯伯,你快站起来说话吧。”于六惶恐站起,问道:“可是真的?” 徐晟道:“我怎会骗你?于伯伯也去山上吧,莫要砍柴为生了。”于六问道:“您是在家中留下那些字的少头领?”徐晟道:“正是,于伯伯莫要这么叫我,真是折煞了小侄。”于六又道:“少头领姓徐,那么令尊是……”徐晟道:“先父乃梁山泊好汉金枪手徐宁。” 于六一愣,惊声叫道:“令尊是徐头领?”徐晟道:“于伯伯认得家父?”于六仰天长叹道:“徐头领,我终于找到令郎,可以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了。”徐晟问道:“甚么真相?” 于六道:“徐头领在江南遇难一事,很有蹊跷。”徐晟惊愕道:“爹爹不是中箭身亡么?”于六道:“小人就是那事的亲身经历者之一,头领中药箭不假,可那箭并非从敌方发出。”徐晟一下子瘫在地上,道:“于伯伯,这……”于六道:“小人对天发誓,所言绝对属实。”徐晟叫道:“爹爹是怎么死的?” 于六道:“当年小人曾在徐头领帐下听令,徐头领与士兵同甘共苦,作战身先士卒,很受我们爱戴。只可惜最终被害,小人深感徐头领之恩,一直想找到你,苦苦寻不见,今日终于了却心愿。” “那日由大刀关胜头领带领数十个头领并朝廷大将王禀,战至东新桥,不见一个南军。关头领心疑,退回桥外,使人回复宋头领。宋头领听了,使戴院长传令,吩咐道:‘不可轻易冒进,每日派两个头领出来放哨。’头一天,是花荣、秦明二头领,第二日徐宁、郝思文二头领,一连哨了数日,又不见出战。此日又该徐头领、郝头领,两个带了数十骑马,放哨到北关门来,见城门大开着,两头领来到吊桥边看时,城上一声擂鼓响,城里早撞出一队军马来。徐头领、郝头领急回马时,城西偏路喊声又四起,一百余骑兵,冲在前面。徐头领并力死战,杀出马军队里,回头不见了郝思文。再回来看时,见数员将校,把郝头领活捉了入城去。待到徐头领带领我们转身想撤的时候,项上却突然中一箭,我们感恩于徐头领平日之恩,拼死救回。 “我们将徐头领救回之后,一直在他身旁,待到拔箭之时,我却无意发现一个惊天秘密。” 徐晟急忙道:“甚么秘密?” 于六说道:“那箭的末端,赫然写着‘花荣’二字!” “花荣!”徐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道。 于六道:“小人所言绝无半点虚假。起初我也不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我后来回忆了一下,仔细一想那箭的的确确是从自己这方过来的。” 徐晟听了,大脑一片空白,说道:“我爹又怎会被自己人害死?” 于六停了停,继续说道:“当时宋头领似乎也见到箭上那两字,可什么都没说,还叫亲兵将那支箭藏了起来。又逢神医已被圣上调去,所以才有徐宁头领的不治身亡。” 徐晟喃喃道:“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文菁安慰道:“晟哥哥,不要伤心了。”又对于六道:“这中间必定有更大的秘密,只有找到花荣或者宋江才能知晓。” 于六叹道:“宋头领已为朝廷所害,花头领也念结义之情,自缢而亡。” 文菁道:“那这一段秘密也不一定就会一直被隐瞒,总会有人知晓。” 徐晟缓缓对于六道:“于伯伯,你去那炉峰山上吧。”接着,他跪在地上,自责道:“爹、娘,孩儿不孝,连仇人都不知是谁。”文菁款声道:“晟哥哥,我愿意和你一道去为爹娘报仇。”徐晟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报仇?仇人是谁?又在哪儿?我到哪儿去寻仇?”低头陷入了沉思。 文菁心道:“现在还是让晟哥哥静一会儿为好。” 过了许久,徐晟渐渐回过神来。文菁轻轻地在食指上缠了几圈长发,又慢慢地绕开,心中细细缕了一下思路,说道:“既然咱们一无所知,不妨先去京师,暗暗查访陷害你的王小三。”徐晟道:“在大名府找不到燕叔叔,只能先去汴京了。但此去东京路途不算很近,没有马匹总归不行。” 二人再进了大名府集市,徐晟本可以回炉峰山找两匹马,但一想到以后距离炉峰山遥远,凡事都得靠自己,也就尽量不回山。 大名府不知疲倦地保持着它的一贯热闹。正走之间,文菁突然看见前面一卖马商人,急忙过去,转身向徐晟道:“快过来!” 徐晟急急忙忙奔过去。文菁道:“晟哥哥,你刚才不是说要买马吗?就买这一匹吧!”徐晟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那马,瘦如枯柴,黑如乌金,浑身上下,毛片倒卷如毡,奇形怪状。徐晟道:“你怎么会想到买这匹马?”文菁凑在他耳边说:“过会儿你就知道了。”徐晟道:“咱就买两匹吧,这马瘦骨如柴,怕是承受不了重量。”说着,徐晟又指了指旁边一匹膘壮的马,问道:“请问老人家,这两匹马一共多少钱?” 那老者先是看到文菁想买那瘦马,心中暗喜道,这位姑娘真是甚么大家小姐,不会相马,这位公子还算有点眼力,便说道:“两位既然要买两匹,这壮马五两金子,这瘦马权当我送吧。”徐晟一听并不是很贵,便要答应。文菁却道:“那就不用买了,把那瘦马送给咱们吧。”那人道:“那可不行,你要买了这匹,那匹才能送与你们。”徐晟对文菁道:“算了吧,五两就五两。”文菁听了说道:“好吧,五两成交,你可不许反悔。” 那老者微微一笑,徐晟付了金子,牵着马与文菁离开。徐晟对文菁道:“你先上马吧,那瘦马怪可怜的,我先牵着它走一段。”文菁只是微笑着,并不说话。没走几步,突然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两人寻思着去看看,便挽着手,向前走去。 只见前面人群之中,一个老汉正跪着在哭着道:“东家,你就饶了我吧,我实在没钱陪你的马啊!”徐晟问旁人是怎么回事,旁边那人道:“这老汉真是可怜,帮这财主家喂马,可这马偏偏死了一只,财主偏要他陪,他哪有钱?”文菁听了对徐晟道:“晟哥哥,我去教训教训他。”徐晟欲待说话,文菁纤纤玉手早已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众人都没明白怎么一回事,那财主的手上中了一枚飞石。 文菁虽然是女孩,用石子打有武功之人不能有多大伤害,可眼前是个武功全无之人,那财主的右手顿时鲜血迸流。那人受这一惊吓,破口大骂:“哪位王八打了我的手?”话还没落音,又是一枚石子打到嘴边,打落一颗牙齿,嘴顿时歪了半边。 文菁拍手笑道:“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就只赏你两枚石子。”众人循声望来,见是一貌美的姑娘,更是大奇。那财主怒不可遏,挥拳便向这边袭来。徐晟怕他有武艺,急忙挡在文菁身前,那一拳打在徐晟身上,这才明白对方毫无武功。徐晟便反手一招,虽没使许多劲,那财主也跌了个四脚朝天。文菁道:“你这土财主不就有几个钱吗?不要欺人太甚!” 徐晟走过去,扶起那老汉,道:“老伯伯,你站起来吧。”那老汉惊惶道:“公子和姑娘的恩德老头子感激不尽。可是我实在太穷了,赔不起那匹马。”徐晟想了想,对那财主道:“东家,这位老伯的马我们帮他赔了吧!我有两匹马,你选一匹吧。” 众人回头一望,这才发现他身后有两匹马,一匹膘肥体壮,另一匹却似弱不禁风。那财主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指了那匹壮马道:“好,你帮他赔,我就要这匹了。” 徐晟寻思,他果然选了这匹,但也无奈,心道:“剩下的瘦马无论如何也载不了两人,只好先让菁儿骑马,我自己走路了。”人群中有人叫道:“你这财主也太不厚道了,这位少侠赔给你马,你倒偏偏选了一匹好的,你叫别人怎么赶路?”那财主虽知理亏,却也不甘示弱,说道:“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怨不得我。”文菁先是怕他选那匹瘦马,自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你选这匹我求之不得!你自己牵了这匹马走吧,以后不要再跟这位老伯伯为难。”那财主先牵着马走了,众人料定她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对一匹马不以为意,都摇摇头离开了。 那老汉向两人拜谢,正要离开,徐晟拉住道:“老伯伯,你以后就不要帮他喂马了,这几两银子你就拿去做点小本生意吧!”说着,把身上剩下的几两银子都掏了给他。徐晟心道:“这样一来连盘缠几乎都没了,慢慢再说吧。” 二人安顿好那位老伯之后,来到城外。 文菁对他微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马吗?”徐晟摇摇头,说道:“我怎能知道,你快说吧!”文菁道:“这就是一匹普通的马啊,瘦弱不堪。”徐晟听了,摇头道:“就是吧,你骑马吧,我走路。”文菁道:“你就知道关心人家。”说这话时,她心里却是无比欢喜。 文菁又笑道:“刚才我骗你的,此马名为出骨墨龙驹,马中异种,身驱虽然尪瘠,足力极健,一日能行千里,堪比三国神马赤兔。”徐晟糊涂道:“这到底是什么马?”文菁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徐晟虽武功没能学得多少,却因从小驯服烈马习惯了,习得一身精湛的马术。跳上那瘦马,自觉普通马不可与之同日而语,不禁大喜,见前面有一水沟,便想试试。策马过去,那马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在地面。 如此几个来回,均是轻松无比,徐晟道:“好你个菁儿,竟然故意卖关子。”文菁欢喜道:“晟哥哥,你好厉害,快教我骑马!”她自小都是乘坐马车出行,并未独自骑过马。 徐晟听到她说这话,急忙从马上跳下,说道:“你一眼就从这一群马里瞧出这匹良驹,怎么却不会骑马?”文菁道:“这些都是我外公叫我读的书上的:‘大宛有马,瘦如枯柴,黑如乌金,毛片如毡,是为出骨墨龙’。中原大多不认识,所以我便猜就是了,不过外公却不教我骑马。”徐晟不解地问道:“为甚么?”文菁低下头,说道:“他说,马术要等我以后……”徐晟以为她又是故意卖关子,急着问道:“以后怎么样了?” 文菁轻声说道:“他叫我让以后遇到的意中人教我。”她说完这话,小脸顿时如霞光般绯红。由于低着头,徐晟并未看到,不加思考道:“这么说,你还未遇到你的意中人了,所以还不会!”文菁抬头娇羞道:“傻哥哥,你还真不聪明,我给你的手帕上已经写得够明白了吧!” 徐晟即使再不懂儿女之情,此时也不可能不明白了。一瞬间,他恍然大悟,爱怜之情顿时涌上心头,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说道:“我懂了。”文菁望着他,两颗心自已相通,无需甚么言语来表达。 徐晟跳到马上,由于刚才已经知道这是一匹良驹,所以他不必担心马是否能承受两人,笑着伸出右手道:“上来吧!”文菁答应了一声,跳到马背之上。二人共乘一骑,文菁已经差不多倚靠在他怀里。感受着淡淡的馨香,徐晟心跳加快的同时极力克制着自己,仅仅在遇到危险之处握住她的手腕来拉紧缰绳。 文菁嗔道:“跨越沟壑你不能总教我,这次我要自己来。”徐晟道:“好,你别光顾着嘴上说,前面就有一个,我不抓你的手便是。”正说着,已到沟堑,文菁用手猛地一拉缰绳,却是力用得太大。那马吃痛,提前跃起,正看着要掉进去,文菁心中叫苦,赶快拉了徐晟的手,施展“蜻蜓点水”轻功,两人落到对面。二人同时对望了一眼,关切问道:“没事吧?”连忙去看那出骨墨龙驹。 那马初时掉进沟中,不料突然一跃,跳出沟壑。徐晟赞道:“菁儿,你的眼力真好!此正乃良驹!”文菁尴尬笑道:“可惜没有你的手扶,我还是没能驾驭它。”徐晟安慰道:“你比我初时学好多了,这又是通得人性的良马,你刚才心急了一点,下次注意就是了。” 文菁冲他微笑,徐晟当时见她和时长玉等人在房顶上“飞来飞去”,本就想问,不想被这事那事耽搁,现在终于问道:“刚才你那会飞的武功是什么啊?” 文菁听到他说“会飞的武功”,莞尔一笑道:“那叫轻功,难道你不知道吗?”梁山好汉除燕青、时迁等少数人外,很少有人会轻功,三位头领不会,徐晟自然是也没听说过更没学过。文菁如仙女乘风般再次掠过沟壑,徐晟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如痴如醉。 文菁道:“这样吧,此去东京一路不免乏闷,你教我马术,我教你轻功,那又如何?”徐晟拊掌同意,说道:“今日已见晚,咱先回客栈休息吧!” 二人到了客栈,文菁掏了身上银两,要了两间客房,投宿住下。 往后几天,两人继续赶路,或共乘一骑徐晟教文菁马术,或下马让它得到休息文菁教徐晟轻功。待靠近汴京时,文菁马术早已全然学会,徐晟轻功也习得十之六七。 这一日傍晚,二人走在大街上,文菁道:“过了这里前面就是汴京了。”徐晟心中不免有些复杂和烦乱:一方面汴京是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是他的家乡;另一方面王氏被奸佞所害,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突然一队车马,浩浩荡荡从路上经过。徐晟急忙拉墨龙驹到路旁,却没有来得及,车队中一匹马正好撞上来。骑马之人见是一弱不禁风的瘦马,便也不放在心上。谁知这一撞,把墨龙驹惹怒了,两只后蹄一扬,竟将撞上它的那人连人带马踢飞。这一下,顿时出现了混乱。 一人叫道:“哪来的野马,敢在此撒野?”徐晟忙高声道:“劣马难以驯服,希望见谅!”那人不依不饶,说道:“你的马把人踢伤了,岂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回头见被撞之人已从地上爬起,没有大碍。 文菁正要与他分辩之时,突然车队中间出来一人,向那人耳语几句,那人道:“今天看在我们公主不计较的份上,不与你们两个娃娃一般见识。”说着,车队依旧向前,扬长而去。 文菁道:“咱们跟着他们,好不好?”徐晟疑惑不解道:“跟着他们干吗?他们已经不要我们赔钱了。”文菁恳求道:“晟哥哥,咱们就跟着吧,我想去看一看那位公主。” 车队在前面缓缓而行,两人却也不用上马。徐晟不知道,大凡女孩子,从小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公主梦。文菁亦不例外,虽不是公主,非要亲眼去见一见真正的公主。 不多时,那车队走进一家大客栈,都下车下马休息。晟、菁二人也走进店内,要两间客房,店小二说道:“两位客官,事不凑巧,今天客房全部订出了。”徐晟问道:“怎么会,就是刚才那么多人订走的吗?”店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刚才人虽多,但也差点不够,这儿的房子先前就被一位公子订了大半。”徐晟心想着甚是奇怪,对文菁道:“咱们只能转投其他客店了。” 文菁自语道:“真是怪事。”二人准备就此作罢,正欲离开。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丫鬟打扮之人,对旁边人道:“你们试试能不能让出两间,让这两人住下。” 少顷,那一队人腾出两间让给了他们。晟、菁二人要了两个小菜,坐下对饮,文菁道:“这公主心肠倒是很好,居然两次都让了我们。”徐晟道:“那公主却是没有架子,恁地好心!”文菁嫣然一笑,突然脸色微红,徐晟不知发生甚么事,忙问道:“怎么了?” 文菁小声问道:“晟哥哥,你说是那公主美,还是我美?”徐晟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是人家公主美了。”文菁听后,掠过一丝不悦之色,一副委屈的神情,酒杯留在手中一言不发。 徐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些天,他与文菁朝夕相处,有点习以为常。他想起文菁男装时都被认为是一个翩翩美少年,尔后刚换上女装自己几乎失魂,以及他俩走在路上,有如此多人见到文菁便瞬间呆住了。初时他还没有察觉,现在不由得又去向文菁瞧去,只见她脸上略有愠色,却风致不减。徐晟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少女除了对他无微不至,体贴万分,更是拥有无比美貌。 徐晟轻轻说道:“都怪我说话不好好思考,你还在生气吗?”文菁坐在那儿兀自不理会,反反复复地用酒杯沾着嘴唇,徐晟又道:“我在想,天下还有甚么女子能比得上你?” 文菁稍稍解眉,说道:“你不会是说这话来哄我开心吧?”徐晟道:“我刚才一句绝对是真心话!都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此美丽女孩伴我闯江湖,就是叫我去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文菁见他这番动情言语,说道:“好好的,不许你说‘死’字,我不生气了。”说着,又微微一笑。 徐晟道:“这就对了,你笑起来多好看呐!我没你那般聪明,所以会说错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文菁道:“我真如你说的那么美吗?”徐晟点点头,说道:“是啊,你不瞧见这一路上多少人见到你就如见了仙女一般!” 文菁双靥生辉道:“晟哥哥,不要拿别人说事儿,你说就够了。”徐晟道:“所以啊,咱就不要看那甚么公主了。”文菁并不是真要与公主比美,刚才也仅仅是在徐晟面前的一点点少女的娇气表现而已,但好奇心让她想一看究竟,便道:“看看也无妨。” 夜色渐浓,两人回房休息。徐晟正欲入睡时,忽然感觉一片昏昏沉沉,要使自己马上睡着。 徐晟猛然想起那年在客栈自己被人迷倒,心中惊声叫道:“迷香!”忙掩了鼻口。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看见纸窗户上的点点微亮。 待到光亮不见时,徐晟马上悄然来到门外,向隔壁文菁房间敲了敲门,三五声没有回应。徐晟心中一紧,想要把门撞开。忽然一只纤手将他拉过,来到角落里。徐晟看是文菁,忙要相问,却被示意暂时不要出声。 两人看到迟寅手持折扇,悠然自得地走过。文菁拉了徐晟来到迟寅能听见的范围之外,徐晟问道:“菁儿,你没中了迷香吧。”文菁道:“这迷香的把戏可骗不了人。”徐晟道:“他来这儿干什么?我得去问问他,萧妹妹去了哪里?”文菁道:“晟哥哥,你不觉得这事很是蹊跷吗?我们都如此小心,迟寅却大摇大摆走过。还有这客栈房间怎会全都被人预定了?”徐晟一时解不出头绪,文菁道:“我也不太确定,你我都差点中了迷香,恐怕那公主的随从也好不了哪儿去。怕是有人对公主不怀好意,咱们先去看看吧。” 二人走过,忽然听见一房间里面有声音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美貌吸引在下,特地冒昧深夜前来拜访。”徐晟听得那是迟寅的声音,心中暗道:“如萧伯伯所说,姓迟的果然不是甚么好人。”文菁用手轻轻撕下一块窗纸,向里望去,只见迟寅慢慢抓住一女子手腕,那女子想反抗却使不上力。 那女子急道:“公子想必也是读过诗书,怎能做出如此轻薄之事?”文菁暗暗夹住一枚石子在手,从窗户外向里打去。迟寅“啊”的一声手迅速松开。那女子心中一急,已然晕倒。徐晟破窗而入,怒道:“快放了这位姑娘!” 迟寅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一看,却是徐晟,笑道:“臭小子你自身难保,还在这儿多管闲事?”徐晟道:“萧妹妹去了哪里?”迟寅不紧不慢道:“你说她啊?”徐晟骂道:“萧妹妹真是看错了你这无耻之人。”迟寅道:“放心,她见我一路追随公主,就气得跑回了甚么山去了。”徐晟得知萧桑柔平安,心中略微放心。 迟寅道:“君子当成人之美,小子你也回那甚么山去吧。”只听得文菁道:“如此君子,真是可笑!”缓缓踱步走来。 迟寅见到如此一个女子走来,不由得怔住了,暗暗惊叹于她绝美的容颜,心下却感觉有几分面熟。更不可思议的是,眼前女子没有世俗的珠光宝气,仅有的饰物便是那不甚显眼的深黑束发环带,完全形成自然之美;这种简简单单、没有丝毫的张扬与做作让他觉得其他女子无疑显得庸俗。 文菁见他一副迷离的眼神,心下厌恶,却依旧笑道:“公子也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敢问公子这种求法可是君子之德呢?” 迟寅道:“姑娘好生面善,在下好像在哪里见过?”文菁道:“是么?我见过公子吗?”迟寅道:“敢问姑娘是否姓文?”文菁道:“正是小女子,迟公子。” 迟寅一下醒着,想想当日与自己下棋那少年与眼前少女眉宇间的神情、姿态无一不如此相像,定然错不了。只是那日她说话不是这样的声音,脸色也比现在苍白许多,再加上早春尚且很冷,身上衣物较多——那都是刻意掩饰而已。他心中好生懊悔,一个倾国之色的女子居然没有看出来。一时间,竟然愣住,站着不动。 文菁见他呆呆地望着自己,又夹出一枚石子,手指灵动,往迟寅脸上打去。迟寅一时未回过神来,直到石子到了眼前才急忙往边上一闪,那石子擦着耳朵而去。迟寅却身形向前,往文菁而来。迟寅并不是真要袭她,只是虚招而来。 徐晟不知,急忙挡在文菁身前,一招而出,与他交上了手。徐晟看见他一出手向自己面部打来,不料手到半途,竟突然变了招式,直接挥向胸口。徐晟暗吃一惊,这招式变化出人意外,防不胜防,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他慌忙用手臂架开,跃后丈远。徐晟只学得一些外家拳脚,不如对方精湛,未及五合,已明显处于下风,只能招架,不能还手。 文菁道:“晟哥哥,我来帮你!”便跳到徐晟身旁帮他。刹那间,剑光一闪,迟寅惊道:“绕指软剑!”不敢大意,精神抖擞,接两人之招。文菁学的多是灵巧武功,虽于力气上占不得优势,却能处处化刚为柔,每到危险之处都能灵巧躲开。迟寅心想:“文姑娘对姓徐的甚是关心,待我抓住了他,不怕她不肯就范。” 迟寅一掌挥起,呼呼发响,如挟风雷,凌厉无比,向文菁而去。徐晟一看不好,一拳急向他而去。迟寅笑道:“你中计了。”突然一个转身,抓住徐晟手臂,向侧前方带动,另一只手却按住他颈后风池穴。徐晟要紧穴道被他按住,动弹不得。 风池穴本是头颈部要穴,更是人身要害,被武功一般的人点中就会昏迷不醒。以迟寅武艺,现在只要一发力,足可使徐晟毙命。文菁花容失色,急道:“你不要伤害他!”迟寅笑道:“文姑娘要我不杀了他又有何难,只需回答我名字唤作什么。” 文菁道:“我单名一个‘菁’字。”迟寅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姑娘与我真是有缘啊,在下的指腹为婚之妻也叫文菁。”文菁道:“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谁和你有缘了?” 迟寅腾出空着的一只手,折扇一展,道:“姑娘还记得在在下折扇上的这一幅字么?”文菁道:“当日你亲口说了,萧姑娘以意为主,应当胜出。我也没闲心和你聊这个,你先放了徐大哥再说。” 迟寅道:“姑娘可否靠近一点说话?”徐晟不屈道:“菁儿,你莫听他诡计!” 文菁一心想着救徐晟,慢慢向迟寅走去。靠近之时,迟寅感觉到极淡却又自然的清香,不由得稍稍分神,按住徐晟穴道的手也松了稍许。 突然,一人从窗外飞进,对着迟寅的胸口就是一掌。迟寅一下子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方知来人武功不弱。文菁急忙将徐晟拉到一旁。 正当迟寅胸口疼痛之际,门外又一人进入,大笑道:“你这臭小子,惹了小姐,等着挨揍吧!” 徐晟看去,这两人一个高些,一个矮些,高的稍瘦,矮的却稍胖,都约莫四十年纪,那两人走过来恭敬对文菁道:“明教属下洪水旗、烈火旗掌旗使阿哈、阿哼前来保护小姐安全!”文菁道:“阿哼,阿哈,你们俩来得正好,帮我好好教训这个心术不正的采花贼!”那叫阿哈的较胖之人说道:“掌旗使阿哼阿哈遵命!”两人又同时道:“哥俩齐心,干活热情,扬我明教,水火齐号!”一边说还一边跳,看样子有几分滑稽。 文菁却悄声对徐晟道:“咱快走!”那迟寅见两个武功与自己相当之人来战,哪有闲心顾及这边。徐晟指了指尚在昏迷之中的公主问道:“她怎么办?”文菁想了想道:“你背着她。” 两人并那公主到城外一安静之处,徐晟兀自急忙向前赶路。文菁确认没人追上来后,说道:“晟哥哥,还不快把公主放下来,你要背她到哪里去?”徐晟听了,找了块干净之地放下。 晟、菁二人在一旁并肩坐下,徐晟怕那公主着凉,便解下外衣欲盖在她身上。文菁撒娇道:“我也冷,你把这外衣给我!”徐晟道:“不要闹了,这公主尚在昏迷之中。”文菁道:“你一见到公主,难道就只顾着关心她了?” 徐晟忙道:“我没有,你要是嫌冷,你先把这外套拿了披在身上吧!”说着,拿了给她。文菁这回却不接了,说道:“我不要了,你盖在她身上吧。” 徐晟方才知道她耍小性子,便将那衣服轻轻放在昏迷在地上的公主身上。 回头却看见文菁又是注视着自己,像是鼓足了勇气说道:“晟哥哥,你知道吗,爹爹逼我嫁的就是那个迟寅。”徐晟惊道:“怎么会这样?那人看上去比我都大好几岁,又怎么会与你指腹为婚?”文菁道:“我也不知道爹爹当初是怎么定的。” 徐晟坚定说道:“不行,你绝对不能嫁给那个坏人!”文菁道:“放心,晟哥哥,我便是死也不会嫁给她的。我不是说过当初女扮男装就是为了骗他的么?”徐晟疑惑道:“为何要骗他?”文菁道:“既然爹爹对我说过那门婚事,我就假扮做男子来骗他了,看他对我怎样。往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徐晟心道:“原来是这样。菁儿扮作男子时,迟寅对她更多的只是冷漠和嫉妒。”文菁又道:“就算他对我的态度不说,为人处世却是如此轻浮,加上对女子都是三心二意,使我全然没有好感。” 少时,徐晟道:“刚才那两个人叫你小姐,那么你是……”文菁道:“我便全告诉你了吧,我爹就是那明教教主。” 徐晟惊讶不已,半天没回过神来。文菁又道:“没什么的,我是谁的女儿重要吗?”徐晟这才会意地点了点头,文菁说道:“什么小姐贵人这些都是没用的,重要的是,我不都是晟哥哥的那个爱笑,爱哭,爱闹的菁儿吗?”徐晟笑道:“是爱胡闹。” 文菁莞尔笑道:“我怎么胡闹了?”纤手粉拳轻轻敲向徐晟的胸口。 文菁渐渐倒地而睡,徐晟心道:“她今晚肯定累了,就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吧。”悄悄地又从身上脱了件衣服盖在她身上。 许久,文菁呓语道:“晟哥哥……我去跟我爹说……我死也不会嫁给那个坏人……”徐晟却是略带伤感,呆呆地望着她出神。 此时,那公主悠悠醒来,看见旁边坐着一个男子,还以为是刚才要羞辱自己之人,叫道:“淫贼!”徐晟见她凶狠地盯着自己,知对方是误会了,而文菁正自沉睡,却不加辩解,只是示意她小声。谁知这一举动更加引起了她的误会,一拳向徐晟砸来。 手向前一半,被人抓住,徐晟一看,却是文菁。文菁道:“我说这位公主,这位大哥真的长得很像那个坏蛋吗?”那公主此时仔细一看,方才知道已经不是刚才想要羞辱她之人。 徐晟借着月光向那公主看去,只见她眉目清秀,身姿仪静,由于刚刚受了惊吓,所以现在脸色显得苍白,但仍显现出花容玉貌,装扮却不像中原人。那公主见徐晟望着自己,不由得低下了头,文菁怕她误会,说道:“你别以为天下男子都是坏人,徐大哥才不会是刚才那种坏蛋呢!” 那公主站起身来,一身绣着水仙花的绿叶裙逶迤拖地,亭亭玉立。徐晟问道:“请问公主要去哪里?”她徐徐道:“我想回客栈把那些人找来继续赶路。”文菁道:“现在城里乱得很,你要去哪里,我们可以送你。” 那公主听了,却沉默不语,不一会儿,流泪道:“也别去了,哪儿都是痛苦。”文菁心细,觉得她似乎有什么苦衷,忙悄悄问了几句。 文菁对徐晟道:“晟哥哥,她是暹罗国公主,小名玉芝,论年岁比我还小两月。”徐晟没听说过暹罗国,正想发问,文菁对玉芝公主道:“暹罗国自在海外,你们一行人到中原来干甚么?” 玉芝公主经她这么一问,似乎触到了痛处,垂泪道:“我来到这中原,实属无奈。”徐晟向文菁问道:“这暹罗国却是甚么地方?”文菁道:“我也是曾听别人说起,据传从中原一直向南,还要越过那天涯海角,才能抵达暹罗国。” 文菁又对玉芝公主道:“玉芝妹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这样叫你,我俩都比你大,你就叫我们文姐姐和徐大哥吧。你有什么伤心事都对我们说了吧。” 玉芝公主道:“文姊姊,徐大哥,你们真是好人,我来中原之前只道中原尽是奸邪之人,一路所见也略有所闻,只是今天才知道中原也有好人。”文菁笑道:“玉芝妹妹,你所见中原人甚少,又怎能轻易下结论。中原坏人不少,可也有好人,比如徐大哥就是天底下第一好人。”徐晟不好意思说道:“你别夸我了,我没那么好。”文菁道:“至少徐大哥是对我最好之人。玉芝妹妹你说说你缘何来到中原吧!” 玉芝公主道:“你们对于暹罗国都不太了解,此事还得从头说起。文姊姊,暹罗国也没你想象那么遥远,虽在天涯海角之外,若是马车行驶,也就十天半个月的行程。暹罗国虽比不上中原,却也有王宫。我自幼便一直生活在那儿。” 徐晟道:“我知道了,你父亲便是那暹罗国国王。” 玉芝公主点点头,说道:“我们暹罗国虽不如大宋富庶,却也一直风调雨顺,相安无事。去年突然来了一队宋军,占了其中金鳌一岛,我父王想要收回,派了一两次兵打他们不过,尽数败退。所以才……”说到这里,玉芝公主却低头不语,不住嗟叹。 徐晟问道:“后来怎么了?”玉芝公主再次流泪道:“后来我父王就想将我送到中原与宋皇求亲,让他们退兵,避免暹罗国一场灾祸。一路行车到这里却横遭此祸,左右不得。” 文菁轻轻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往往因为长辈的一句话而断送了一生的幸福。”徐晟知她联想到自己被父亲指腹为婚,心想着如何安慰她。 文菁突然问道:“玉芝妹妹,你从暹罗国去京城,怎么到这儿?”玉芝公主道:“却是走错了吗?”文菁道:“这儿还在京城的北面,不过距离东京也近了,想来你们首次来中原,不熟悉地理。不过这样也好,误打误撞我们在这儿遇到了你。”稍许,文菁摇摇头,坚定说道:“不行,你嫁给了那些公子王孙,不等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玉芝公主道:“我又何尝想这样,只是父命难违。如果不这样,那暹罗国百姓又要遭殃。”文菁道:“那也不能赔上自己的一生!我们送你回去,向你父王禀明。”玉芝公主又是不语。 徐晟跟着说道:“对!玉芝公主,你自己的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徐晟自小由母亲抚养,后来生活在炉峰山,虽读圣贤之书,但因梁山好汉做事本来就不符合儒学,所以没受到多少男尊女卑思想的影响。 玉芝公主见他俩都帮着自己说话,感激地说道:“你俩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徐晟问道:“却是什么人去攻打你们暹罗国。” 玉芝公主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听父王说起过,叫做征东大元帅混江龙李俊。” 话刚落音,徐晟惊道:“混江龙李俊?怎么会是李伯伯?”徐晟小时候听王氏讲过父亲诸多兄弟的名号,所以大多了解,一下子想起并说出。 文菁问道:“徐大哥好像很了解他啊?”徐晟道:“不算特别了解,但李俊是梁山好汉,他不太会奉朝廷之命前去……不会的……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玉芝公主也是讶然,道:“那么徐大哥是……”文菁道:“徐大哥的父亲与那李俊以兄弟相称。”玉芝公主道:“可就是那征东大元帅带兵占了金鳌岛,我离开暹罗国已有一月之久,不知现在战事怎么样了。” 徐晟道:“李伯伯虽最后一同受招安,但绝不会奉命去让暹罗国百姓生灵涂炭,你们一定误会了。”玉芝公主道:“我也希望是这样,我父王那时见金鳌岛被占,急忙修书向宋天子求亲,然后我就一路奔波,来到这儿。” 徐晟道:“玉芝公主,我送你回暹罗国吧,这样我可以向李伯伯说情,梁山伯义士绝不会是那种喜欢杀戮之人。”说着,又对文菁道:“菁儿,你爹派人来寻你了,此去暹罗国恐怕也得有几个月之久,他寻不着你,会担心的。” 文菁却是踌躇,想要说话,徐晟猜到了她的心思,说道:“我也想与你同去同回,可是……”文菁嫣然一笑,说道:“晟哥哥,你放心,我爹寻不到我,便认为跟着外公出去了。” 徐晟又面露难色,说道:“可是若是李伯伯他们若是知道了你是明教教主的女儿,一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的。”文菁小嘴一厥,说道:“那又怎样,有晟哥哥在我甚么都不怕。他们总不能对你也不客气吧!”徐晟想了一会,说道:“不管是什么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此时天色微微放亮,文菁让徐晟进城找辆马车,徐晟拍脑袋道:“咱出骨墨龙驹还在那客栈呢!”文菁道:“那就麻烦你进城再把它牵回来喽!”说着,又从身上拿出一锭金子,说道:“你拿了这个顺便找辆马车来吧!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徐晟复进入城中,见客栈果然被官军围了起来,而迟寅早已不见踪影。他悄悄地跳入客栈后院,牵了马匹,出来时却被几个军士围住喝道:“你这小贼哪里去?”徐晟道:“回军爷,在下只是一过路客人,还要赶路,望乞恩准。”那军士哪里肯放? 原来那做官的最爱钱,平日里不免有各种借口搜刮百姓,其实现在如果徐晟拿出点银两也就放他过去了,他却不懂这个道理。徐晟心下不想与他们多说,让马后退了几步,忽然猛地一拉缰绳,出骨墨龙驹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纵身一跃竟然从他们头顶跃过。那军士见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娴熟马术,也不敢来追了。 他快马加鞭,不多时,在闹市口带一辆马车回来。 徐晟对玉芝公主道:“玉芝姑娘,你先上马车吧。”又对文菁道:“菁儿你也坐到马车上,我骑马就行。”文菁却道:“我不要坐马车,我要和你一同骑马。等到马疲惫了,我再坐到马车上。”徐晟自是十分呵护她,也就由着她的性子。 三人并那驾车之人一起向南,徐晟时而与文菁骑马,等到那墨龙驹疲惫了,却是徐晟帮着驾马车,文菁也一同坐到马车之中,任由它在空旷的田野中驰骋。 一路南下,此时正是春天,南国鸟语花香。晟、菁二人正共乘一骑,徐晟只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美景之中,好不惬意。 玉芝公主一路过来,心情开朗了许多,此时也不住地往外看。见他们俩骑着马,心里好不羡慕,便高声道:“徐大哥,我也要骑马,你教我吧!” 文菁道:“玉芝妹妹,晟哥哥什么都可以帮你,却不能教你马术。”玉芝公主不解问道:“为甚么?”文菁道:“反正就是不行,你实在想学,我可以教你。晟哥哥马术只能教我一个人。” 玉芝公主见他俩虽然行为止于礼,但神情中已然亲密无间,顿时明白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玉芝公主有些失落,便道:“徐大哥,我不学马术了吧!”文菁安慰道:“玉芝妹妹,你不用难过了,姊姊祝你早日找到自己心上人。” 文菁心中欢喜,便微微动唇,唱道: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这一曲《行香子》虽然通俗易懂,却很好地表现了这田园风光。文菁明快而又轻松地唱出,徐晟听着不由得心醉了。文菁又对徐晟嫣然一笑,徐晟也是一笑应对,接着握住她拿着缰绳的手,驾驭着马向前飞奔而去。 半个月后,这一日傍晚,徐晟远远望见一对拔地而起的青灰色巨石,向文菁问道:“这里就是天地尽头了么?”文菁点头赞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涯海角了吧!” 徐晟对那赶马车人道:“大伯,多谢你这么多天驾车送我们过来。此道再往南尽是水路,后会有期!”文菁又拿出二两银子,那人道谢后便驾车北上而去。 当三人靠近那两块巨石时,一轮明月已经悄悄地爬上了树梢。 两块巨石分别象征为“天涯”与“海角”,意为天之边缘,海之尽头。南朝陈代徐陵的《武皇帝作相时与岭南酋豪书》中有云:“天涯藐藐,地角悠悠了,阴谋诡计面无由,但以情企。”文菁道:“这里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坏,倒让我想起了王子安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李德裕怎会有‘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的感慨呢?”文菁年少,虽知琼岛人烟稀少,荒芜凄凉,是朝廷流放“叛民”、“逆官”犯人之地,但此刻到达这儿却由衷地赞叹美景。 文菁问徐晟道:“晟哥哥,你知道‘天涯’和‘海角’这两块大石头的来历吗?”徐晟摇摇头,文菁说道:“传说一对热恋的男女分别来自两个有世仇的家族,他们的爱情遭到各自族人的反对,于是被迫逃到此地双双跳进大海,化成两块巨石,永远相对。为了纪念他们,将这两块巨石命名为‘天涯’与‘海角’,意味‘天涯海角永相随’。” 玉芝公主道:“我听年长的人说,在这‘天涯’与‘海角’面前许愿的话必能实现。”文菁道:“晟哥哥,玉芝妹妹,咱就在这儿许愿吧,还有那天涯明月为我们作证。”徐晟自没有她们这种少女情怀,一时想不到许什么愿望,却见她们两人都微微抱拳在胸前,低头默念。 玉芝公主问道:“文姊姊,你许了甚么愿望?”文菁笑道:“我祝玉芝妹妹早日找到自己心上人。”玉芝公主脸色微红,又问道:“还有呢?”文菁慧黠笑道:“我不告诉你!”玉芝公主道:“真是小器。”文菁却反问道:“玉芝妹妹,你许下了什么心愿?”玉芝公主道:“我也只告诉你一个,我祝文姊姊和徐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 文菁感激地看了看她,却突然回眸道:“晟哥哥,你许下甚么心愿?”由于她们二人互相问时是在窃窃私语,徐晟见她突然问自己,一时没有准备,慌忙说道:“我……我祝你和玉芝妹妹越来越年轻、漂亮。”文菁知他没有准备,笑道:“徐大爷,小女子还不够年轻,不够漂亮吗?”徐晟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文菁握住玉芝公主的手说道:“咱去做些准备,今晚恐怕得在这里露宿了。” 徐晟见她们俩人话很投机,心里也是高兴,便道:“菁儿,玉芝公主,天色渐晚,咱们先找点干柴吧。” 文菁提了提袖中锦袋,道:“只可惜暮色已至,不然我也可以用石子去打些野味。”玉芝公主当日虽为晟、菁二人所救,却不知让那迟寅松手的是文菁打出一颗石子,奇道:“文姊姊,这石子还能打到猎物?” 文菁笑道:“不但能打猎,还能打那心术不正的好色之徒。”玉芝公主这才明白,问道:“文姊姊,这石子藏在袖中不重么?”文菁从袖中取出一个锦袋,递给玉芝公主道:“妹妹你看这石子重么?”玉芝公主将锦袋拿在手中,才发觉比起地上随处可见的碎石,却是轻了太多。文菁道:“若是来得及从地上捡,我就不用这里面的,也没放了几颗在其中。” 徐晟燃起了一堆柴火,三人坐在火堆旁吃了些干粮。 毕了,玉芝公主在火堆旁边找了块干净之地伏地而睡。文菁见她睡了,便拉了徐晟的手,悄悄走到不远处一块石头上坐下。 徐晟问道:“咱却何时才能到达暹罗国?船倒不是问题,附近几里处总有渔人。若没有风的话,却是很慢。”文菁笑道:“你急甚么?”徐晟道:“怎能不急,咱从中原出来已有半月之久,你爹如果从你外公那儿寻不着你会着急的。” 文菁道:“他才不会呢,整天对别人凶死了。晟哥哥,咱最好不要回中原了,就呆在这天涯海角,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岂不是好?我一回去,我爹就要我嫁给那个坏蛋。”徐晟道:“你爹不会这般不讲理吧!”文菁叹道:“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 徐晟问道:“难道梁山泊与明教真的是仇深似海吗?”文菁道:“我也不太知晓,那时你我都很小,你也听你的伯伯说了,梁山好汉全体受招安,帮着去攻打明教前任教主方腊。”徐晟道:“他们本不该互相为敌,而是可以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的。” 文菁道:“武林向来不知晓明教,听姨姨说一般人要是知道了我是明教教主的女儿,便直接叫我魔女了。”徐晟说道:“你永远是好菁儿,便就是魔女那又怎样?”说着,又摇摇头道:“魔女只会是披头散发那种的,你人好,又聪颖,还这般美貌。那些人怎会把如此一个女孩子成为魔女?”说话之间,目光未曾离开过她。文菁的面容在他眼前从来都是一览无遗,额上柔顺的青丝顺着轮廓整齐地分叉,在右侧卷成一个发结自然垂下,这样简单而又清丽的妍姿恰到好处,任何多余的修饰都是徒劳。 晚间的微风轻柔拂面,文菁轻声道:“晟哥哥,这海风带着月亮轻轻地飘过天涯,是世间少有的美景。”二人同时抬头,月亮圆得像个银盘,一如既往地在俯瞰着大地,星斗点缀着明净的天空,灿烂无比,不远处的大海向前方伸展开去,天地将万物包容于其中,叫人莫名萌生出一点淡淡的喜悦,其中却夹杂着丝丝哀愁,更有一种幽幽的神秘之感…… 两人会心一笑,文菁翩翩然走到一旁,枕着一个装有衣物的褡裢慢慢睡去。徐晟坐在那儿只是脉脉注视着她。 一夜无事,徐晟虽然只有夜半小憩了片刻,但也不显困乏。三人带着那墨龙驹沿海边走了几里路,走近一个疏疏落落的渔村。村边上几户人家,都是不甚整洁的泥房,围着石头短墙,门外都晾着几张渔网。土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朝他们走来的三人。 徐晟问土人道:“你们可否有船能载的我们向南?到了那儿自会支付银两。”土人惊道:“你们三人却要向南作甚么?那里却去不得。”文菁问道:“怎么就去不得了?” 土人道:“再向南去三百里,有个金鳌岛,属暹罗国的。原来岛长名唤沙龙,暴虐不仁,贪婪无厌,长来骚扰,受他的气。那也罢了,可最近来了个甚么混江龙的,听说比那沙龙更是残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玉芝公主叹道:“我可没说错吧,那征东大元帅真是不好惹的。”土人道:“还是这位姑娘明智。” 徐晟不信他的话,问道:“那混江龙到这儿来杀戮了?”土人道:“却是没有,我们只是听说,不过那样的魔头要是来了,大伙都没命了。”徐晟心里松了一口气,认为他们只是道听途说,便恳求道:“新来的征东大元帅绝不会胡乱杀人的,你们便叫一人送我们南去罢了。” 几个土人面面相觑,都摇头抱怨不敢向南。文菁忽把徐晟拉到一边,悄悄对徐晟道:“晟哥哥,你便装作坏人吓唬一下他们吧。让他们好送我们出海。”徐晟心想也别无他法,就装作凶狠道:“你们如果不送我们出海,我们便将这村坊洗劫了!”土人听了他的话,有些害怕。 忽有一孩童叫道:“不送你们便怎么了?我不信像仙女一般的姐姐会杀人。” 文菁道:“你不信是吧,好,我就先杀了你。”说着,使出一招“桃花舞霜”向那小孩而去。文菁本不欲伤害他,是以使的也是虚招。那小孩使劲往边上躲避,玉芝公主叫道:“文姊姊真要杀他?”文菁还未回答,忽有一人愤然道:“果然没错,越是漂亮女人越是蛇蝎心肠。” 文菁停下手上的招式,徐晟向那人望去,对方看上去四十多岁,虽身着朴素衣裳,但不似土人那般凌乱,一双眼睛却透出一股正气,使他心中一凛。文菁道:“我就是蛇蝎心肠怎么了?难道这位大伯想要出人头地。” 那人正色道:“我驾船送你们出海便是了。只是这些百姓与你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实在要杀人,便杀我罢了。”文菁便道:“既然你肯驾船送我们出海,那当然不杀你们了。” 那人道:“此处出海,得有南向风,不然也只是空谈。”文菁笑道:“这个你放心好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巳时便有北风。”徐晟微微惊道:“你怎得知?”文菁细语道:“我学过一些天文知识,昨夜看夜空时就已得知。” 觅得土人几艘捕鱼船中最大的一只,四人并那马一起走到船中。初时海面还是一片平静,俄而北风扬起。那船借着风向,却似离弦的箭一样,出了大洋。 船行得几个个时辰,那人只是兀自把舵,不理会三人。徐晟知他误会了文菁,便道:“这位伯伯,你误会这姑娘了,她是为了有人送我们三人出海才出此下策。”那人道:“误会了又怎样,反正这般女子生在世上将来便是祸害!” 文菁见他说话如此刻薄,便道:“不就是逼你送我们出海了吗,我怎么就成祸害了?”那人道:“昔有妲己、赵飞燕、杨玉环妖魅迷惑天子,误国误民。自古红颜祸水也!” 文菁听他冷嘲热讽,心中悲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徐晟忙过去安慰文菁道:“这位大伯脾气古怪的很,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玉芝公主也对文菁道:“文姊姊,别听那人胡说八道!”那人大笑道:“可惜我不是武将,要不就一刀杀了你,免得你将来到皇宫之中迷惑天子。” 徐晟一方面要安慰文菁,一方面却不知那人说的是什么事,便问道:“甚么到皇宫之中迷惑天子?”那人道:“你们三人知道甚么,我大宋亡矣!”说着,却是摇摇头,再也不说话了。 文菁小声对徐晟道:“晟哥哥,你知此人刚才一番话甚么意思么?”徐晟道:“妲己、赵飞燕、杨玉环皆是祸国殃民之人,不过这事与你有甚么关系?”文菁泪水依旧,说道:“他从那件小事便武断认为我蛇蝎心肠,红颜祸水了。而当今圣上又是风流轻佻,若是我进宫服侍皇上,必得恩宠。”徐晟这才明白那人用妲己等人来讽刺她的美貌,忙道:“不行,不能让他这样误会了你!” 文菁轻轻叹道:“算了,外人一向称我们为魔教,我们也没出来澄清。”徐晟急道:“可是这个误会比那大多了!”文菁拿出手绢擦去眼中泪水,苦笑道:“晟哥哥只要你不误会我就行了,我的一颗心早已给了你。”徐晟默然不语。 又过大半个时辰,终于远远见到一座岛屿,玉芝公主道:“糟了,我们怎么直接来到了征东大元帅所占的金鳌岛。”徐晟道:“玉芝妹妹,我们就是要来这金鳌岛。” 待到船离岛半里路程,忽听一人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三人立在船头,见岛上靠海的山头有一个少年将官,看上去约是弱冠之年,轻弓短箭,银甲锦袍,面如傅粉,唇若涂朱,手执方天画戟,骑一匹金鞍紫骝马。 徐晟并未回答,船继续前行,更靠近时,再次抬头,吓了一跳,只见那少年将官拉着轻弓,却搭着四支箭,对着他们的船。徐晟心想这是星光四射,未及开口说话,“飕”的一声四支箭齐齐飞来。 徐晟大叫一声“啊也”,便挡在前面,伸手去绰,却只绰得一支。待他回过头来,没见有人中箭,那三只箭往船尾水里而去。 文菁赶过去一看,大声说道:“晟哥哥,你过来看!”徐晟定睛而视,剩余三只箭都落在水里的一条鲨鱼身上,更有一支正中眼睛。 原来岸上那少年将官初时防备这只船,而后却看到船后尾随着一只鲨鱼,正当它想要展开血盆大口之际,四箭齐发。却被徐晟误认为射向自己这边,绰到一支,其余三支正中那鲨鱼。 那鱼尾巴到处乱甩,掀起几尺高的波浪,把小船弄得左右摇晃。文菁依旧站在船尾,徐晟掩饰住心中的慌张,一边过去,一边高声道:“小心!”文菁却向他示意没事,说道:“你这鲨鱼不知害了多少鱼儿,我今天就要替他们出口气。” 文菁伸出左手纤纤玉指,身轻似燕,卷云赴浪,如天女散花一般,突然发出一条半透明的比蝉翼还薄的飘带,徐晟尚且不知那是武器,只见那“丝带”所划之处,鲨鱼尽是留下细长伤痕。 终于,鲨鱼疼痛难耐,往水底沉去。徐晟赶过去一看,文菁对他盈盈一笑,说道:“晟哥哥,我划伤了那鲨鱼,看它还会不会欺负人。”徐晟道:“菁儿,你这手指上还有武器啊?” 文菁道:“这不就一直在我的中指上吗?”先前徐晟看见她手指上有一层很薄的饰带,与她牵手时也曾碰到,如缎带一样柔软,徐晟便以为那是普通装饰物。 文菁道:“这唤作绕指柔翼剑,便是卷在手上也是很薄,剑外面又裹了一层薄布,你认为那是装饰物也不足为奇。”徐晟吃惊道:“这丝带是剑?”他想起了那日与迟寅相争斗时,她曾经使用过,只是因为太快了,自己没看清,就没对迟寅说的“绕指柔剑”这四个字放在心上。文菁笑道:“你不信吗?触摸一下便知。” 徐晟见这“丝带”约两尺长,宽度却不及指节,伸手上前,文菁关切道:“小心,从侧面去碰,不然会弄伤手指。”徐晟两指夹住,只感觉这剑几乎没有厚度,却是锋利无比。 徐晟道:“这剑你就戴在手指上,不怕误伤自己么?”文菁道:“晟哥哥,你放心,我早已收放自如了。”说着,左手拇指轻轻一点中指,绕指柔翼剑迅速缩回,再点一次,却又径直往前发出。这一缩一放都是奇快无比。 徐晟又道:“你这轻轻一点,就发出来了,那你平时不小心碰到了,它不就出来了吗?”文菁抿嘴一笑道:“你来点一下便知了。”便把剑收起,五指微张,平摊开来。 徐晟也学着刚才文菁的样子拿手指一点,却是毫无反应。徐晟连点三五次,依旧如故。此时那绕指柔翼剑却真如装饰物一般了。 文菁道:“我要发出这剑时,必须先集中稍许内力于这柔翼剑所绕的指节处。现在你再点一次。”徐晟将信将疑,又试了一次,轻轻一碰,那剑又如刚才一样,背对着手心的方向向下灵逸而出。 徐晟道:“原来如此。这剑平时就如饰物,如遇强敌便可攻其不备了。”文菁点点头道:“这剑虽然锋利无比,但以我目前的武功却也很难一下划到敌人脖颈或手腕处的要害,多起到使对方措手不及之用。” 文菁收起绕指柔翼剑,向玉芝公主望去,却见她依旧望着山头那个少年。徐晟对那少年高声道:“我们自中原而来,送这暹罗国公主回国。” 那少年心道:“你们船上只有四人,也不像什么强盗歹人,等靠近了再慢慢问也不迟。” 船缓缓驶向海边,徐晟心想那位怪人虽然多次对菁儿冷嘲热讽,但毕竟送他们到了金鳌岛,便道:“这位伯伯,多谢你一路相送。”文菁自转过去,不愿理会他。倒是玉芝公主拿出身上一首饰对他说道:“这个就算你送我们一路的报酬吧。” 那人却冷冷道:“姑娘的道谢在下怕是消受不起,你还是收起来吧。”说完头也不回,将船转向,慢慢逆风向北。 徐晟道:“前辈,你过两天转风向了再走吧,你这样逆风驾船,恐怕一天都回不去。”那人也不答话,文菁对徐晟道:“别理他,他愿意随便他去。”徐晟道:“你还在生他的气啊?”文菁星眸微嗔,说道:“这是他不对。”徐晟道:“好了菁儿,不要生气了,以后绝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山上那少年此时正向他们缓缓走来,徐晟欠身说道:“在下徐晟,从中原而来。这位是贵国玉芝公主,这位是文菁文姑娘。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那少年听了,却喜道:“你叫徐晟?敢问令尊名讳?”徐晟拱手道:“先父金枪手徐宁,乃梁山泊第十八条好汉。” 文菁小声对徐晟道:“晟哥哥,这人你尚且不认识,却把你爹的名字告诉了他,恐怕不太好。”徐晟欲回答她,那少年道:“原来是徐贤弟,我姓花双名逢春。是梁山泊第九条好汉小李广花荣之子。”由于花逢春大徐晟几岁,小时候在梁山时已开始懂事,是以对“徐晟”这一名字有些模糊的记忆。 徐晟惊诧道:“甚么,你爹是小李广花荣?”花逢春见他直接叫出了自己父亲的名讳,也是奇怪,问道:“怎么了?” 文菁那天也听了于六的往事讲述,明白徐晟心中所想,上前说道:“徐大哥见到他爹结义兄长后人一时激动,语无伦次,花大哥,没什么。”文菁悄悄地提醒了一下徐晟,徐晟恍然道:“花大哥,我没事。” 徐晟心道:“刚才多亏了菁儿,不然我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我爹真是被花荣射死,定能从他那儿问出一二。” 他感激地望了望文菁,又对花逢春道:“敢问这金鳌岛现在是否为李伯伯所管?”花逢春笑道:“徐贤弟,你也听说了。走,我带你去拜见李伯伯,我们慢慢再聊。” 暹罗国远居海外,由二十四岛组成,各自名称分别为: 金鳌、铁板、长滩、太平、北子、西月; 费信、白石、中业、铜山、铜坑、南钥; 前丰、后丰、青霓、景宏、古渡、钓鱼; 黄岩、马欢、南威、鸿麻、南子、珍宝。 这二十四岛大小不一,分布也是有远有近,其中以金鳌、南钥、青霓和南威四岛最大,在岛上设立类似于中原太守的职位,分别统领五岛。各岛中又有岛长一职,管理各自岛上具体事务。半年以前,李俊带着众多兄弟并发动了一千兵马打破了金鳌岛,杀了沙龙,在这里据守了下来。而二十四岛的中间位置,却是最大的暹罗岛,国都暹罗城就在此地。 徐晟见各个隘口均有人把守,虽然军士不多,但整齐一致,寻思道:“这里果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想来李伯伯做下的基业比炉峰山大多了。” 不多时,已到金鳌岛中大营之处。花逢春禀道:“李伯伯,今有徐晟徐贤弟来到此地助我们。”李俊问道:“你可是金枪手徐宁之子?”徐晟急忙下拜,说道:“伯父在上,请受侄儿一拜。先父正是梁山好汉徐宁。”李俊大喜道:“我是混江龙李俊,与令尊曾为八拜之交。徐贤侄来到这儿,我岂有不欢迎之礼?” 李俊说道:“徐贤侄,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诸位叔伯吧。”除李俊外,还有十位头领:入云龙公孙胜,小旋风柴进,铁叫子乐和,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小遮拦穆春及昔日与李俊太湖小结义的四筹好汉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太湖蛟高青和瘦脸熊狄成。徐晟一一拜过,李俊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两位与你一般年纪忠义之后,一个就是刚刚你见到的小李广花荣之子花逢春,还有一个就是穆春的大哥穆弘之子穆山。”众人一一相见,徐晟道:“李伯伯,我身边这两个女子,这位是暹罗国玉芝公主,这位姓文单名一个‘菁’字。”文菁与玉芝公主两人便上前来拜见众头领。 文菁悄悄向玉芝公主望去,只见她不时偷偷地去瞧花逢春。结合刚才船上所见,文菁暗自猜测:“玉芝妹妹对花大哥一见钟情了。”心中为她欢喜。 徐晟且把炉峰山的情况向李俊做了介绍,李俊道:“想我们梁山忠义虽为奸臣所害,但终究邪不胜正,如今我在这金鳌岛起事,邹兄弟他们在炉峰山,依旧替天行道。” 徐晟问道:“李伯伯,你们却怎么到了暹罗国?”李俊道:“从梁山回来后,我不愿为官,和二位童兄弟寻太湖中结义的费、倪、高、狄兄弟四人,重回山林野湖中过着打鱼为生的日子。未料当地太守无事生非,以子虚乌有的罪名被关押。所幸众兄弟和花贤侄相救,才免除一场牢狱之灾。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恶太守全家杀了个干干净净,尔后一路遁逃,来到这海外之地。” 徐晟又讲述了如何遇到玉芝公主,李俊惊道:“我等又怎会是宋廷所派来,公主你误会了,倒是你父王被奸人暗算,暹罗国眼下局势危急。” 玉芝公主听了,“啊”的一声,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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