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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血宋》第一部 忠义殇 第三回 深山寒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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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深山寒暑
没走多时,燕、邹二人就赶上了蔡庆,众人结伴而行。
燕青早望见一座四壁陡峭险峻,森林茂密,高拔入云的山峰,赞道:“果然好一座奇山险峰!任是天兵天将也拿它没辙。”邹闰笑道:“小乙哥虽然夸大了,但大名府那梁狗官派兵缴了几次,硬是奈何我们不得。”
炉峰山其形如香炉,故此得名。有古诗咏炉峰山道:“一峰形似削,特立在遥空。吐云天际白,衔烧日边红。不用频回首,弯苍路可通。”足以说明其险峻。
众人顺南面一条蜿蜒曲折的石梯小道向上而行,每到险要之处均有士兵把守,真是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奇效。
山顶一人大声道:“二位哥哥回来了?是谁打断我们的财路?”邹闰喊道:“贤弟,金哥那厮原来背着我们做一些不义之事,已被我所杀!”
燕青上得山顶,说是山顶,其实也只是半山腰,山寨就修在那里,如果再想继续往上却是非常不易。燕青望着向上已不成路的“山路”感慨道:“太白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燕小乙虽未去过蜀道,但见此峰觉得不下于李白所说的了。”蔡庆道:“小乙哥,我们都未上去过,凭你的功夫想上去应该容易多了吧。”燕青微微而笑,并不言语。
待蔡庆叫人把那些残疾孩子和金哥的手下都下去安顿后,一人笑着迎上。徐晟看时,他多了几分斯文之气,不似旁人一般粗卤,却又不同于其他书生秀才那么文弱。此人正是梁山泊地文星圣手书生萧让。
萧让见了燕青,忙拜道:“小乙哥,甚么风将你吹来至此,小弟未曾远迎,还望恕罪。”燕青回礼道:“邹大哥刚才差点与我打起来啊!”邹闰歉然道:“多亏了小乙哥,不然我们还要被那厮骗下去。”
邹闰遂将金哥所做说了一些,萧让将几位头领引入大堂之中。燕青带了徐晟对萧让道:“这位是徐大哥之子,小乙与他在大名府偶遇。”
他说这话之时,后厅早转出一个与徐晟年龄相仿的女孩,瞥了众人一眼,又转到后面去了。燕青讶然道:“这是……”萧让道:“这是小弟之女,名唤桑柔。”燕青在梁山泊未见过他的女儿,故不认识。萧让又对徐晟道:“徐贤侄,你今年多大了?”
徐晟道:“回萧伯伯,我今年虚龄十岁。”萧让道:“正好长小女一岁;不过你不是最大的,有蔡大哥之子蔡梁长你两岁。”对着后厅唤道:“桑柔,出来一下。”
萧桑柔再出来,拜了燕青,徐晟这次看清了,萧让道:“桑柔,这位是你的新哥哥,带他和蔡大哥去玩吧。”萧桑柔打量了徐晟,见他衣裳破旧,身上还有不少泥,撅起小嘴道:“我才不要和一个乡下小孩子玩,我去找蔡大哥了。”说完闪身就走了。萧让道:“小女被我们宠惯了,性子顽劣。”燕青大笑道:“小孩子嘛,慢慢认识也不迟。”
徐晟先前遭受了不少苦,初次遇见萧桑柔,对她这一举动倒也没有太多放在心上,就依旧留在了大堂之中。
邹闰唤人上了点酒菜,燕青问道:“三位大哥为何又做起了老买卖。”萧让叹道:“还不是那些吃朝廷俸禄的人逼的。”蔡庆道:“虽然大伙当初都封了官,但这官大家做得踏实吗?”邹闰道:“做甚鸟官,倒不如在这儿来得快活自在。”燕青感叹道:“我当初就劝主人不要为了那点功名利禄而做官,他不听,结果却……罢罢罢……今日能与三位哥哥重逢……”燕青端起酒碗道:“我燕小乙敬三位哥哥一杯!”四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原来上梁山泊之前,燕青本是卢俊义的家仆,但卢俊义与他义气相投,早就当作兄弟一样看待。燕青虽当面叫他大哥,但在他人面前为了保持尊敬,还叫主人。
邹闰道:“小乙哥刚刚一出手就不凡,不知能否在我们仨面前露两手呢?”燕青笑道:“三位哥哥喝酒,小弟本可以吹奏一段来助兴的,只可惜今日未带箫,只能搬弄一些简陋招式来博得一笑了。”
燕青走到大厅中央,道:“既然大家都在喝酒,小弟就演练两招醉拳。”萧让道:“醉拳?那不是武大哥的绝招吗?怎么,小乙哥也会?”燕青道:“我的与他的比起来只是些花拳绣腿罢了。”
说着,燕青身形而动,仿佛一个醉汉在大堂中乱舞:时而鹞子翻身,时而鲤鱼打挺,时而又乌龙绞柱;前仰后合,左歪右斜,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简直看不出什么招式套路。
徐晟初时听他说要练武,顿时来了兴趣,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燕青,一会儿过后,却丝毫瞧不出什么套路,不禁大惑不解,又略带几分失望。
这时,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道:“这些武功都比不上我爹爹,更别说邹伯伯了。”众人一看,又是萧桑柔又从厅后闪了出来。萧让道:“桑柔,休得胡说,你燕叔叔的这套武功就是我们三人联合起来也打不过。”
燕青既已演练完毕,听了萧桑柔的话,笑呵呵说道:“说得说得,醉拳可分为斟酒、初饮、微醉、烂醉及醒酒等几种醉态,一层比一层深厚,我这些招式都是在主人的师父他老人家演练给主人时偷偷学的,估计也就只能达到斟酒最多初饮的层次而已。”
萧让道:“那么说,卢员外也会醉拳?”燕青笑道:“主人总认为醉拳不成体统,所以不肯学……”邹闰道:“醉拳的初级层次就让我们大开眼界。”语气似乎有些不服。
萧让听出了些许端倪,朗声笑道:“邹大哥和小乙哥切磋一下吧,不过小乙哥只能用醉拳,不然就没看头了。”此话正和邹闰之意,未及燕青回应,邹闰已跳到燕青跟前,道声“请”就与他交上了手。
燕青一边以轻盈的技巧躲开,一边又发出刚柔并济、虚实相生的招式,在邹闰密集的拳脚中游刃有余地来回周旋。渐渐地邹闰只能疲于应付,萧让觉得燕青似乎未使出全力,不然邹闰败得更快。
燕青卖了个破绽,跳出圈外,拱手道:“燕小乙多有得罪,还望大哥见谅。”邹闰见他给了自己面子,便道:“小乙哥的武功让邹某心服口服。”萧让道:“小乙哥这几年勤于练武,武艺已远远超出梁山聚义那时了。”
燕青道:“这话不假,但在众位兄弟中,还是武大哥最为高明。你看我的醉拳是一种境界,武大哥的玉环醉步等招式却是另外一种境界,招招似虚似时:虚时只是点到为止,实时却是以强劲内功击中敌人要害,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透。”蔡庆道:“但是小乙哥你要考虑到武大哥在征方腊时折损了一条手臂……”燕青摇摇头,笑道:“小弟去年在六和塔重新见过武大哥,在他留力的情况下,三十招之内已经胜负分明,想来又比梁山泊时期精湛了不少。”
萧桑柔道:“爹,你们所说的武大哥是谁啊?”萧让道:“桑柔,你还记得你娘给你讲的打虎英雄的故事吗?那就是我们的大哥行者武松。”
徐晟不会顾及燕青与武松哪个更厉害,只是心道:“若是我学得燕叔叔的武艺,定能为娘报仇!”他想马上央求燕叔叔教他武艺,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他不好意思讲出来。
燕青突然下拜道:“三位哥哥,小乙还有一事相求。”邹闰赶忙道:“贤弟有话就直说,兄弟之间何必如此多礼?若是小乙哥的请求我们仨能帮得上什么忙就是赴汤蹈火也会在所不辞!”
燕青恳切道:“徐大哥不幸殁于江南,留下遗孤年纪尚小,燕某抚养本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我性喜漂泊,虽有居住之处,但常常到处游走,怕误了孩子,所以燕小乙恳请三位大哥抚养徐晟长大。”萧让道:“小乙哥哪里的话,徐大哥难道不是我们的兄长了吗,我们本想邀你聚在炉峰山,可是你天性使然,我们也不勉强;徐晟就留在这儿吧,还有两个孩子和他作伴,我们一定会视他如己子。”
徐晟心道:“燕叔叔把我留在这儿,我向谁学武去呢?”想到这里,他连忙上前道:“燕叔叔,我要和你一起漂泊,向你学武。”燕青摸着他的头道:“江湖凶险,你一个孩子怎能承受得起呢?”
徐晟坚持要习武,燕青想了想,对他说道:“贤侄,今年你十岁,等到八年之后也就是你十八岁了再来找我,到时我一定教你武艺。”徐晟只得记住他的这一承诺,沉默无言。
萧桑柔听了,不悦道:“你干嘛非要跟燕叔叔学武,我爹爹他们不是也有武艺吗?你想学,爹爹他们还不教你呢!”萧让道:“桑柔,对你哥哥说话要客气一点,休得胡闹!”萧桑柔道:“谁胡闹了?他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萧让气道:“你……你再乱说,看我不……”萧桑柔跑开叫道:“爹爹欺负我……我去告诉娘!”萧让对徐晟道:“贤侄莫要放在心上,她说话不知轻重。”燕青笑道:“小孩子嘛,多少有点顽劣。”
四位头领哈哈大笑,萧桑柔的话却深深地刺痛了徐晟,他多么想跟着燕青一起漂泊江湖,就是苦点也强得过在这儿的寄人篱下。
燕青在炉峰山住了几日,就向众人告别离开,徐晟央求道:“燕叔叔,等我长大了,你一定要教我武艺。”燕青爽快道:“一定一定,要不咱们拉钩,好不好?”说着,真的与徐晟说起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萧让望着燕青远去的背影,感叹道:“小乙哥还是老样子,他这样的人要是成了家不知会不会改变性子。”
徐晟默默地跟着邹闰等人回了山,萧让数落了一阵女儿,好说歹说终于让她叫了徐晟大哥。徐晟对萧桑柔的性子知了三分,凡事都是让着她。
而蔡梁似乎与他爹一样,老实本分,虽然不像萧桑柔这般对待徐晟,却处处怕萧桑柔,往往与徐晟说了一会儿话就被她叫出去玩了。而每次萧桑柔想到徐晟时,都把他当做童仆一样叫唤,为此萧让说过她好几次,却是听不进去。徐晟只是不以为意,渐渐地萧桑柔倒也和他说说话,可仍旧少不了几分不屑之色。
三位头领对三个孩子很是重视,多数日子里上午由萧让教着读书,下午由邹闰教他们习武。磨难的经历使得徐晟格外懂事,无论读书还是武艺学起来都是一丝不苟,蔡梁老实的性格亦使他如此,而萧桑柔往往会耍一点小聪明。只是由于她很小时萧让就开始教她书法,所以写得一手不错的字,这点却是徐、蔡二人不会的。
不管怎样,徐晟终于找到一个安身之处,不用再为生计奔波劳累。三位头领的武艺都不是很高,所以徐晟他们也学不了多少。


在这深山之中,时间过得飞快,这一年三个小孩都十几岁了。
冬日的一个上午,萧让正在教三个孩子读书,一场雪早从天上降了下来。小孩子总改不了好玩的天性,萧桑柔见窗外下起了雪,就无心读书了。萧让对自己女儿岂不熟悉,早瞧在眼里,咳嗽了一声以提示。
萧桑柔正了正身子,因是萧让教他们,所以有点肆无忌惮,依旧心不在焉。“桑柔!”萧让突然叫她道:“你既然这么关注窗外的雪,那你说说,这雪像什么?”他这一问,把萧桑柔问住了。
萧桑柔一时大窘,不假思索道:“未若柳絮因风起。”因为前几天萧让刚讲过《世说新语》中谢道韫的故事,并且说了那就是“咏絮之才”的来历。
萧让道:“徐贤侄,你觉得呢?”徐晟望着窗外,这雪直直往下,一点儿也不像漫天飞舞的柳絮,便试着说道:“萧伯伯,我认为这雪一点儿也不像‘未若柳絮因风起’,倒是如谢朗所说的‘撒盐空中差可拟’。”
萧让点头会意道:“没错!柳絮咏雪虽有意境,可在这粗犷的北国并不适用……”萧桑柔忙打断他的话抢先说道:“爹爹,我知道了!东晋时代谢道韫生活在长江一带,那儿是南国飞舞的雪,所以像柳絮。南国的雪细眉纤腰,在天空中婀婀娜娜,半天不肯下来,是也不是?”
萧桑柔的这一“将功补过”使萧让露出满意地微笑,挥手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你们出去玩吧。”
三个孩子一下子投入了无边无际的雪地之中,萧桑柔提议道:“两位哥哥,我们不如在雪地上捕鸟吧。”“在这冰天雪地上也可以捕鸟?”徐晟愕然道。萧桑柔一副高傲的表情,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真是孤陋寡闻!”徐晟不与她分辩。萧桑柔道:“蔡大哥,你去屋里拿稻谷、箩筐和短棍吧。”
三人离了山寨爬过一段山岭,望见前面一块开阔之地,旁边有个小水塘。萧桑柔道:“两位哥哥,就是这里了。”
萧桑柔叫徐晟将稻谷撒在水塘边上的空地上,自己用短棍撑着箩筐,系上一根长长的枯藤。一切就绪,三人远远地离开,蹲在一棵大树之后,由萧桑柔牵着长藤。
不一会儿,一只红色的山鸡飞过来,警觉地望了望四周,向箩筐走去,低头准备觅食。萧桑柔性急,未等它完全进入,就用力一拉,那山鸡“哗”的一下飞走了。
萧桑柔毫不懊恼道:“差一点就抓住了。”徐晟道:“你不该这么着急。”萧桑柔转身道:“你懂甚么?”
徐晟只得过去,复撑起箩筐。没过多久,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飞来,萧桑柔悄悄地自言自语道:“真是晦气,就只能抓到这些麻雀了。”那麻雀不似山鸡这么警觉,很快有几只就进了箩筐啄食。萧桑柔一拉,有几只落在了里面,剩余的惊得四散飞走。萧桑柔拍手道:“看!还是本姑娘厉害!”徐晟暗道:“要是你先前不那么心急,那只红鸟儿都捕到了,这麻雀有甚稀奇?”
萧桑柔对徐晟狡黠笑道:“徐大哥,你到那箩筐那儿把鸟儿抓过来吧。”徐晟离开大树,顺着水塘边,正向其靠近之时,忽听得身后响动。
萧桑柔尚且嫉恨他刚才回答出了萧让的提问,决计捉弄一下他。她跟在徐晟背后,趁着他未回过神来之际,突然将他猛力向水塘一推。
徐晟猝不及防,四脚朝天向水塘摔去。那是天气不算太冷,水塘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徐晟大叫道:“萧妹妹,你干甚么?”就“咕咚”一声掉进水塘之中。
冰冷的河水冻得徐晟浑身打颤,更兼他不知水性,只能在水塘中挣扎。有几块锋利的冰刺破了他的手,还好水不是太深,否则都有可能将他淹死。而此刻萧桑柔在岸边得意洋洋地望着徐晟。
蔡梁惊恐地望着萧桑柔,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是决计不敢救徐晟的。
过了好一会儿,萧桑柔觉得解气了,就对蔡梁道:“蔡大哥你折根树枝将徐大哥救上来吧。”蔡梁照着她所说,将徐晟从水塘中拉了上来。
徐晟冷得直打哆嗦,他正视了萧桑柔一眼,默默地向前走去。蔡梁刚想过去问他,被萧桑柔拦住。
徐晟一个人往前走了几里路,忽的“阿嚏”一声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他尽量裹紧身上的衣服,前面是一道蜿蜒的小道。
徐晟沿着道路,又拐了几里路,尽头却发现一个山洞。他进了山洞,里面漆黑一片,看样子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心中不禁有些害怕。
徐晟一个人在洞中静静的待了半日,也思考了半日,他盼望着早一点长大,好离开炉峰山,结束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待到身上衣物完全干了,他却一声不响地回去了。萧桑柔见他回来,心中却多了一丝担忧,她怕徐晟会向萧让或者邹闰等人告状。谁料徐晟对此只字未提,倒是邹闰埋怨他下午去了哪里而没来练武。
次日,徐晟就发起了高烧,萧夫人对他却是悉心照料,让他感动不已。徐晟暂时打消了盼望着早点离开这里的打算,而是心中暗道:“萧妹妹真好!有她爹娘关爱她,我爹爹和娘亲都死了,这世上只没有一人是真正关心我的。”
未过几日,徐晟终于见好。大雪封着山路,三位头领也无事可做。萧桑柔似乎已经忘了那天害得徐晟跌入水塘中,早早地叫了徐、蔡二人出去玩了。
三个孩子依旧捕了半天的鸟,大雪已经堆了好几天,鸟儿都饿慌了出来觅食吃,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三人这次收获颇丰,萧桑柔抓到好几只漂亮的鸟儿。徐晟吃一堑之后,处处小心谨慎,倒也没出甚么事。
眼见天色渐晚,徐晟提议他们回去,萧桑柔却执意再玩一会儿。三人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箩筐,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正在向那儿走去。萧桑柔突然不安分地拉了下长绳,转身对徐晟道:“你……”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没说下去,而是惊恐地望着徐晟身后。
徐晟迅速转过身来,目光跟钢锥一样的另一双眼睛相碰,浑身的汗毛顿时一根根竖了起来——狼!
大凡狼最狡猾,刚才它已经碰到了萧桑柔。萧桑柔还以为是徐晟不小心碰到了她,就一下子拉了长绳。那狼见到萧桑柔动了,就后退了一丈有余。它此刻就站在三人眼前,个头并不算很大,但如炬的目光使人不寒而栗。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狼,徐晟初始只是恐惧,但渐渐地由于这边有三人,加之都有些武艺,就不太害怕。那狼坐在对面,也不急着进攻,就呆呆地坐在那儿,警惕地望着他们。
蔡梁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就渐渐向狼的侧面走动,迂回着准备从侧面攻击它。那狼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随着他的走动慢慢地转了身子。
就在蔡梁准备进攻的一刹那,狼突然跳起,张开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向萧桑柔而来。萧桑柔惊慌失措之际,徐晟来不及细想,连忙推开她。那狼一口正好咬在徐晟的手臂上,幸好是冬天,身上衣物较多,他只是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趁着狼咬住徐晟之际,蔡梁从旁边赶过来,一拳挥到它的身上。
蔡梁平日里练武都是一丝不苟,加之基础比徐晟好,因而在三人之中,他的武艺最高。他见徐晟被咬了,使出全力就打在狼的身上。那狼负痛,急忙松了口,跳到五尺开外。
徐晟拉开衣服,还好手上只是有两个深深的痕迹,并没有出血。狡猾的狼一会儿就离开了。
倘若三人知道狼的习性,就得选择马上离开。他们不知,这只狼只是狼群中的一只,会有更大的恐怖等待着他们。
果然,就在三人收拾东西和抓到的鸟儿准备离开之际,黑压压的狼群由远及近。等他们发现之时,都吓傻了。徐晟似乎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身上冷汗渗出,连口中发出的霜气似乎都在颤抖。萧桑柔哆哆嗦嗦的吐出半口气,望了望身旁的两位兄长,手上装鸟的笼子不知甚么时候已经掉了下来。蔡梁还剩些理智,但沉着的外表下面可以看出他的内心的惊悸。
也许是急中生智,萧桑柔大叫一声“火”,这倒提醒了徐、蔡二人。徐晟颤抖地从身上拿出火石,却发现没有可点燃的东西。三人面面相觑,蔡梁二话没说从身上脱下了外衣。
内心紧张的缘故,好容易徐晟才将衣服点燃。此时狼群的先锋距离他们只有十丈远。狼群见到火光,急忙停了下来,一双双如幽灵般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若是三人一点儿都没有武艺,估计早吓破胆了。
徐晟又迅速从身上脱了件衣服加在火上,火势旺了些,前面几只狼后退了几步。萧桑柔就将箩筐、木棍长绳等统统加在了火堆上,看来能暂时撑个半柱香时间。但半柱香时间之后呢?纵是他们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也不济于事。
不知是不是头狼带头,狠狠的长嚎了一声,狼群就发出了一阵阵嚎叫,三个孩子听了不禁胆战心惊,感觉如板上的肉,任狼宰割、分食。
狼群叫了片刻就停住了,火势却渐渐微弱,蔡梁、徐晟不得已又脱了件衣服。徐晟刚把它扔进火堆,猛然又想起里面的东西,急得甚么也不顾,右手就将衣服从火堆中抓起。萧桑柔叫道:“你干什么?将火弄灭了可怎么办?”徐晟这次却没理会她,而是低头在衣服的内口袋里找着。
萧桑柔看他拿出了一块白手帕,重新藏到了身上。萧桑柔道:“这块手帕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徐晟点了点头,萧桑柔鼻子里“哼”了一声,叫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到了。”徐晟火道:“萧妹妹,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若是在平时,徐晟要以这种口气对她说话,她早就火冒三丈了,但如今的形势逼迫着她只能忍着。
萧桑柔不屑一顾,转过头去,徐晟将衣服重新扔到火堆中。
衣服毕竟撑不了多久,不一会儿火势又弱下去。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几把火光却由远而近。萧桑柔最先看到,对蔡梁道:“蔡大哥!你看,定是我爹他们带人来救我们了。”
原来萧让见他们三人天色已全暗了还未回来,心中好生奇怪,忽听得深山中响起了狼叫声,心中一紧,暗道:“他们该不会遇上狼群了吧。”
萧让急忙唤了数十个喽啰,带了火把,远远地瞧见了一堆微弱的火光,就顺着火光过来了。萧让见到狼群,吃了一惊,忙叫两个喽啰回去报信,自己则带了三五个勇猛的硬往里闯。他们手上拿着火把向外围成一圈开路,狼因怕火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儿。萧让等人终于来到了三人的身边。萧桑柔一见到他,就扑倒在他的怀里抽泣起来。萧让来不及安慰她就令他们将火把加在了火堆之中。两个喽啰脱了两件衣服披在了徐、蔡二人只穿着单薄衣裳的身上。
邹闰和蔡庆很快带了三五十个喽啰赶到,每人手上都拿了弓箭,张起了火箭在外面对准了狼群。邹闰怕狼群被逼急了发狂而没有选择包围。
在这天地的山野之间就形成了这样一幅奇观:几人围着火堆,他们外面被狼群所包围,狼群的不远处却是蓄势待发的火箭。
头狼见到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虽然不明白那些是射向它们的箭,但也感觉到了不妙,“呜——”的一声长嚎,狼群虽极不情愿却井然有序地退走。邹闰没有命令放箭而选择任由它们退去。
萧让抱了惊魂不已的萧桑柔来到众人身旁,蔡梁亦靠在了高大的蔡庆旁边,徐晟呆呆地站在他们旁边,再一次感觉到了无依无靠的滋味。
那天夜里,徐晟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接近天亮之时,他终于不再做噩梦,而是看到了王氏。王氏慈祥地望着他,轻轻地对他说道:“晟儿,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好样的!”徐晟正想喊“娘”时,一下子醒来,发现天已大亮。
也许是这次遇狼事件中徐晟救过萧桑柔的缘故,她对徐晟稍微有所收敛。而自从发现了那个山洞,在这以后的日子里,徐晟一遇到不顺心之事,都会躲到那里。有时他只会静静地独坐在里面,有时他也会找一些干柴,生起一堆火来。一次,他却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小洞,仅能容一人通过,很不起眼。徐晟却是不敢再到那里面去看了。


又过半年,到了荷花飘香的时节,盛夏笼罩在寂静的山头。虽在深山,但太阳的光芒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地面烤得有些滚烫;几只蝉儿正在树上竭力嘶叫着,只剩一些枝繁叶茂的树下留下残影:一切都表明了时值正午。
邹闰和萧让二人都下山去了,三个孩子既不用读书也不用学武。萧桑柔唤了蔡梁下河游水,徐晟去年受了那一吓,心底里害怕河水;再者萧桑柔也不一定会教他。徐晟倒也觉得释然,就潜心锻炼自己的马术。
他用力拉了匹常人不敢骑的烈马走到树林之中,刚想跨上去,那马儿长嘶一声平地站起,把一只脚刚踏上马鞍的徐晟晃得晕头转向。马儿似乎还不愿意,又向前跳了两步;徐晟也不服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飞步跳到马上,烈马一下子双蹄飞腾,撒野起来,纵身一跃,以后蹄站立的姿势将他掀了下去,摔得他背部生疼。徐晟自嘲道:“我就不信,连你都驯服不了。”回屋拿了跟马鞭,再次靠近时,烈马又习惯性地扬了扬蹄。徐晟不得已,只能将马鞭圈在手中,去使劲拉着缰绳。这下烈马左蹦右跳死活不让徐晟牵,头用力一扬,又把徐晟摔了个四脚朝天。若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被这烈马一掀一拉,恐怕也伤得不轻,徐晟终究练得一些武艺,只是感觉皮肉之痛。
徐晟跟它耗了一盏茶时间,双方都弄得身心俱疲。虽是在树荫下,他额头亦大汗淋漓,那烈马也不安地在树旁徘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徐晟心道:“我看你能和我耗到甚么时候?”又从地上爬起。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烈马,那马似乎不再防着他,只是准备待他坐上去时再将他掀下来。
徐晟却不坐上去,拿了马鞭狠狠地抽了两下,待马吃痛之际,他两手紧紧抓住鬃毛,翻身上马。烈马这下可发了狂,在林中向四处乱闯,一心想将徐晟甩下马背。徐晟也不甘示弱,死死地抓住马的脖颈,任由它左突右闯。转了好几圈之后,烈马才渐渐地开始安份,徐晟手上也磨出了血泡。他见事已至此,就跳下马来,就势滚到旁边草丛中。
烈马冲到树丛边停了下来,紧接着又长嘶一声,似乎仍然在挑衅着徐晟。徐晟弃了手中马鞭,跑着靠近它。他闪身来到烈马左侧,抓住马鞍飞身上马,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烈马还想扬起前蹄,徐晟双腿紧紧地夹住马的身子,又劈手击打一记它的脑门。马儿很不甘心地嚎叫一声,前蹄缓缓落地,慢了下来,跑向前而去。
徐晟自言自语笑道:“要想驯服你还真不容易。”出了树林,徐晟看看天,太阳已经走过头顶,大约已到了申牌时间。
徐晟跳下马来再牵它时,已经不用使出太多的力。他把马牵回马厩,靠近大堂之时,却瞧见邹、蔡二人也刚刚回来。徐晟因驯服了这匹烈马,心中好不欢喜,刚想告诉他们时,却瞧见二人一脸阴沉之色,似乎发生了甚么不好的事。徐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萧让却问他道:“你又到哪里去玩了?”徐晟头不敢抬道:“我……我……”萧让打断他的话道:“他们两人呢?”徐晟道:“他们在河里游水。”
“把他们都叫回来!”萧让不耐烦道。徐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但只能照着他说的话去做。
三人都来到大堂之上,而三个头领都在议论着甚么,徐晟、蔡梁二人都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而萧桑柔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萧让道:“今日下午做功课,一直到亥时为止,谁也不许离开。”徐晟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得照着他的话去做,萧桑柔此时却全然不顾萧让的心情,嚷道:“爹爹你不是说今日不用练武做功课的吗?再说原先下午只是练武,也从来没有持续到亥时。”
萧让听了她的话,很是不悦道:“你还敢顶撞?”转身进了里屋拿了一把戒尺出来。
原先萧让一直教他们读书,为了“惩治捣蛋的学生”,他配备了一把戒尺,但一来他对三个孩子仁慈,二来每每不听话的总是他自己的女儿萧桑柔,所以一直没用过。这次他却动了真格,冷冷地对萧桑柔道:“把手伸出来!”
萧桑柔吃惊地望着萧让道:“爹,你要打我?”萧让没有多说,抓起了她的手,摁在左手掌心,右手拿起戒尺对着萧桑柔打了十几下。
徐晟在一旁也是吃惊不已,萧让对她一向娇宠,平日里萧桑柔做错了事,最多只是说她两句。萧桑柔何时能有这样的经历,泪水一下夺眶而出道:“爹!你就打死你这个女儿吧!你打死了我心里方才高兴……”她一边哭泣着一边向屋外冲去。
萧让对徐晟、蔡梁二人道:“你们俩到里屋好好做功课去!”二人不敢违背他,进了里屋。徐晟拿了本书来读,却是看不进去,又隐隐约约听见三位头领依旧在商量着甚么。徐晟侧耳倾听,又不甚清楚,只听得一些诸如“辽军”、“残兵”以及“深山之中”等词。
其时辽国已经江河日下,天祚帝荒淫无道,“既丁末运,又觖人望,崇信奸回,自国本,群下离心。”以致在北方女直日益崛起,政和五年,完颜阿骨打统一各个部落,并起兵反辽;天祚帝不得已遂册封其为属国,谁料在与其作战中,竟意外败退。阿骨打自此底气十足,虽表面上服从,实际早有取代之心。
早在崇宁四年,辽人马植就表达了归宋的意愿。后来,在童贯的撺掇下,马植献上了可以“复中国往昔之疆”的联金灭辽之策。天子听他介绍完辽国腹地发生的事情后,恍然大悟:原来辽、金对峙如此严重,而自大宋开国之日起,幽云十六州便是心中永远的痛,此正是收复之良机。于是,赐马植以国姓,命他改名为赵良嗣,参与图辽之谋。尔后,派他渡海来到金国,探听虚实。从此,两国使臣频繁来往,至宣和二年,终订下“海上之盟”。
二百余年来,辽国养尊处优,已失去了契丹骁勇善战的民族根性,在北线作战中节节败退。谁料宋军更是不堪一击,在金兵连战连克之时,宋兵却是灰头土脸,只是依靠人数上的优势才勉强取得几场胜利。
河间府一役,宋军以数十倍兵力包围两千辽军却被走脱,更传闻这两千辽军蹿为流寇进入宋境。大名府距离北方宋辽边境不甚太远,所以梁中书也不敢懈怠,少有地操练起了兵马。而二位头领此次下山正是听说这一传闻才变得忧心忡忡,满脸凝重之色。炉峰山兵马尚不足一千,若是辽军强行要在这儿安顿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
到了晚间,萧桑柔仍旧没有露面,萧夫人前前后后寻了一遍,依然不见人影。萧让不见女儿,心中有些后悔,虽然形势严峻,也不至于向她发火。到山路上守军处一问,萧桑柔果然独自一人下了山,三位头领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蔡庆道:“要不我和梁儿先下山去找找。”叫来了蔡梁、徐晟二人,向他们简单地说明了辽人进入宋境的情况。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尚小,但自小就听说辽人在北方为患,世世为大宋之敌,是以咬牙切齿。蔡庆、蔡梁父子二人准备下山。
忽山下喽啰飞速来报,说道:“山下来了一辽人,说是把这封信呈交给头领大哥。”说着,呈上一封书信。萧让心中一紧,暗道:“没想到最坏的情况这么快就发生了,都是我一时糊涂以致酿成大错!”
原来萧桑柔哭着跑下山,那山间的喽啰见是头领之女,又知她的个性,都不敢阻拦。正走之间,正遇见一队辽军,约莫十几人,像是在山林间探路。萧桑柔从他们身旁过去,那辽军初时也没注意她。
其中一人却是会得汉语,问她道:“咄!你一个小女孩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萧桑柔正气之间,也没有答话,一拳就向那人袭去。那人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汉人就是自以为是,倒先撩拨起老子来了!”右臂一挥出手挡住。
萧桑柔方才这一拳使出全力,那人手臂一迎,却也深知她会些武艺。那人笑道:“原来有两下子!”萧桑柔杏眼圆睁,怒道:“本姑娘心情不好,惹恼了我有你好看的!”那人脸色忽变,用契丹语对身旁人说道:“给我拿下她!”
萧桑柔出了一口气,顿时变得舒畅,却见十几人忽然一拥而上,要逃跑已来不及,心中只能暗暗叫苦。
试想,萧桑柔怎敌得过这些辽国大汉。很快便被他们抓住了,拥绑着来到辽军营地。萧桑柔环顾了四周,营地驻扎在离炉峰山不远的老林中,个个士兵脸上都挂着一副疲惫的神情,但依旧井然有序地忙着。
为首一将领身材高大,眼睛已经向里凹陷了不少,显然时因为连日的战事造成的,即便如此,依旧显现出深邃的目光。
那将领用契丹语问道:“从哪儿抓到这个南朝女孩?”士兵回道:“回将军,我们本在探路,忽遇这一蛮女。我们本没理她,她却先撩拨起我们来了,就顺便把她绑来好让将军问一下话。”这士兵在回将领的过程中,已不知不觉将事实改了少许。
萧桑柔听他们叽里呱啦的契丹语,一句也不明白,就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将领突然用汉语问道:“我问你!你一个人跑到这深山之中来干什么?”萧桑柔壮了壮胆子道:“本姑娘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和你们有甚么关系?”
那将领听了也不气恼,而是笑道:“那我问你,这前面的是甚么山?”萧桑柔心中一亮,道:“你也晓得问这个?赶快乖乖的放本姑娘回去,不然我爹带人荡平了你这军营。”此时她心中只想着如何逃脱,对萧让打她一事并不怎么记恨了。
那将领被她一语惊醒,心中暗道:“宋帝无道,山头必有强人似乎已成了不变的道理。这姑娘想必是来自前面那山峰。”当下便和几个心腹商议,派一个士兵将一封信悄悄地送到炉峰山来。
邹润看了信后,气得浑身发抖。萧让接过一看,愁眉紧锁道:“唉,我那小女的脾气旁人都动她不得,终究惹来了大祸。”邹润骂道:“贼鞑子忒无理了,竟然抓了萧侄女来要挟我们。”萧让凛然道:“大哥,决不能因为小女而中了辽狗的奸计!”邹润叹道:“要是当年众兄弟都在,还怕这两千辽狗吗?”蔡庆道:“是啊,当年我们甚么千军万马没见过,岂会像如今这般无奈?”邹润道:“要不我们就回书一封,跟那辽狗正大光明一战!”正欲下回书,萧让道:“大哥,我们不如这样……”邹润听后,道:“事到如今,可以一试。”
萧让写了回书,约定于明日午时在炉峰山脚下决一死战。当夜,蔡庆父子却悄悄穿了夜行衣溜下山来,想依着萧让之计去劫营。
本是在崇山峻岭之中,二人想要找到敌营却也不易。转了半个时辰,见前面有一簇簇火光,蔡庆心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对蔡梁做了个手势,两人悄悄地分头行动。
蔡梁转到一个帐篷前面,见有一士兵守在外面。蔡梁蹑手蹑脚靠近,拿了短刃往那人的脖子上一抹,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响就一命呜呼。进得帐篷却是空空荡荡,不见一人。蔡梁心头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难道敌人早有防备,中了他们的奸计?”
正想离开,忽然听得外面响动,蔡梁急忙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一人嚷道:“守门的士兵到哪里去了?”蔡梁心下纳闷:“这些鞑子倒也说的是标准的汉话。”进来一群人个个与汉人无异。
蔡梁心道:“且听他们商量甚么?”其中一人道:“头领,辽军奸诈,童太师在前线这么多兵尚且被他们逃脱了,我们这点军马如何抵挡得住?”那将领模样的人回道:“你以为我想守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活受罪!”躲在暗处蔡梁一下子糊涂了,猛然醒悟道:“我不会进了宋兵的军营吧?”
自从大名府附近出了这一伙辽军流寇,梁中书便派了不少军士分头驻扎在深山之中,主要也是探哨的作用,一旦发现辽人,马上发信号让各个营都来相救。
蔡梁想到这是宋兵军营之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外面又有一人想进来,不提防脚下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正好和那具死尸迎面撞在了一起,那人“啊”的一声。众人都跑出去一看,外面那人慌慌张张叫道:“守门的小范不知……不知被谁……给……杀了……”又听得一人警觉道:“今晚这里恐怕来了敌人,大家给我仔细搜搜!”
蔡梁心道:“与其待会儿他们提高了警戒走不出去,不如现在趁乱离开这儿。”他急忙轻声向帐篷外走去,一人眼尖,早叫道:“抓刺……”未等他说出第三个字,蔡梁拿了手上短刃向对方喉咙刺去,让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那人虽然没有喊完,但还是惊动了众人。霎时几十个人从四面赶来围攻蔡梁,众人叫道:“莫要走了辽狗!”蔡梁听了觉得好笑,自己本不是辽人,但若是他们知道是炉峰山的“反贼”也同样是抓。
众人虽然口中这么喊,但却都不敢围攻上来。那将领看到众人不敢,心中多了些慌张,喊道:“有谁抓到这辽狗,梁大人重重有赏。”这句话立刻起了效果,官兵围攻上来。
蔡梁心中感到不妙,出来时身上仅仅带了两把匕首,刚才已经扔掉一把,现在手中仅剩的武器只剩下那一把短刃,对方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终究人多,由不得他半点大意。
蔡梁舞动手中的短刃,向一士兵疾冲而去,那人举起长枪来挡。蔡梁马上变招,空着的手抓住枪头,匕首刺向他的胸口,“哧”的一声鲜血喷出,溅了旁人一身。
指挥的将官叫道:“快去准备弓箭,休要走了贼人!”蔡梁右手掌一翻,匕首如离弦之箭望那马上将领而去。那武官躲闪不及,短刃正中右肩,“哎呦”一声从马上摔下。蔡梁左掌推翻旁边几个士兵,快步向那马走去。
蔡梁离那马只剩两步之时,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他面颊旁而过,正中马的身子。那马长嘶一声向远处跳去,受伤的武官此时已退到一队军士之后,捂住右肩叫道:“务必将这贼人活捉!”众人又拥着而靠近蔡梁。
蔡梁向四周望了望,已经有弓箭对准了他,忽然远处有一人大声道:“直娘贼,看招!”蔡梁听得是父亲的声音。蔡庆一双手掌呼呼而起,打倒了五六个,来到蔡梁身旁。
蔡庆寻了几座帐篷也是一无所获,心中好生纳闷的同时也渐渐瞧出了端倪,忽然听得远处呐喊声就急忙悄悄地赶了过来。却见蔡梁正与一群官兵斗在一起,事不宜迟只能出手救他。
那武官见又来了个贼人,又叫众人来攻,二人又打倒了几个近得身来的官兵。外面的弓箭手已经开始了放箭,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纵是哪吒三头六臂也难以逃脱。合众人之力终将蔡庆父子擒住。那受伤的武将吓了一身冷汗,心道:“这两个辽狗武艺不差,必是甚么头目来刺探消息的。”也不由得二人分说,都口中塞了破布条,绑得严严实实的关押起来。连夜派人传书至梁中书处。
邹、萧二人等了半夜也不见蔡庆父子回来,萧让迟疑道:“大哥,恐怕他们出了事?只能以下策于午时与辽贼一战了。”徐晟深知此事的紧要,主动请缨道:“二位伯伯的抚养之恩小侄一直无以为报,我愿意打头阵!”邹润见他有如此勇气,大为赞赏道:“好!不愧为徐大哥之子。”萧让摇摇头道:“贤侄千万要小心为上,不必顾及江湖规矩,打不过就马上走,利用地形优势与他慢慢周旋。”吩咐了许多,徐晟一一应允。
午时渐至,炉峰山上下都严阵以待,应付着敌人。远处一阵隐隐约约的“哒哒”马蹄之音,让山前的徐晟不由得握紧了手上的钢枪。
几十匹马掀起了滚滚尘土,为首一人用汉语道:“你们若是乖乖地交出此山,我们便放了那位姑娘!”萧让听他们没有提起昨夜劫营之事,心中略感放心。本来他们已经定好在此时决一死战,让蔡庆父子去劫营是他们不守信用在先,但这也显现了那辽军想要在此处占山为王。
萧让转念一想又觉得讶然:“他没提劫营之事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等虽为官府所迫,但都是堂堂的大宋好男儿,怎能将这一处险要地形让给辽人而成为大宋的心腹之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萧某就是死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想到此,萧让骂道:“败军之将,何来之勇,被我大宋挫败的撮鸟倒来寻晦气!”
徐晟也不答话,挺枪与那辽将战于一处。那辽将哈哈笑道:“南朝真无人也!一个小娃娃来与你爷爷打!”语气颇为轻蔑,但他与徐晟交上了手后,便不再笑了,抖擞了精神防住徐晟的招式。
两边擂鼓呐喊,战得几十回合,那辽将气力不加,转身拍马便走。萧让道:“还不乖乖地将三人都放了,便可饶你不死!”那人没仔细考虑他的话,回头狠狠的啐了一口道:“南蛮子你们等着!”
不多时,一阵更大的尘土遮蔽了众人的视线。为首一将领,虎背狼腰,手持一方天画戟冲徐晟二来,徐晟不敢松懈复与他战于一处。
徐晟感觉眼前此人比方才厉害多了,渐渐地处于下风。此时那辽将却不急着进攻,而是上下打量着徐晟,徐晟只感觉一阵莫名之辱,喝道:“贼人忒狂妄!看枪!”那人用戟抵住,让两人在马上互相较劲,慢慢地靠近,看清了徐晟。
徐晟只觉得些许面熟,那人忽道:“小兄弟,还记得在下吗?”那人说这话时,手上暗暗运力,“乓”的一声徐晟手上的兵器被震落。那人也撇了兵器,拜道:“当日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徐晟恍然记起,那年在京师他和自己及廖三一起出逃。
那中辽军见到自己的头领忽然向一个汉人下拜,纷纷用契丹语喊道:“将军,你……”萧让自是没有听懂,但心中好生奇怪:“徐贤侄施了甚么法子让那贼鞑子下拜?”他见徐晟支撑不住,正要抚须让埋伏在山后的邹润带兵前来救应,但眼前将领的这一举动让他举棋不定。
萧让走到徐晟身旁,问道:“贤侄,你认识他吗?”徐晟道:“萧伯伯,我和他当年曾有过一面之缘。”那人道:“敢问小兄弟与被我们误抓的那位姑娘是甚么关系?”徐晟道:“她是我萧伯伯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妹妹。”那人道:“若是这样,我自当将人送还。”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正色道:“归还之后,你我两不相欠,还是敌人!”
萧让心道:“这个辽人倒也重情重义。”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把我们的三人都放了?”那人惊诧道:“三人?”
这时只听得一声炮响,不远处早已听得多时的邹润策马叫道:“贼鞑子还敢狡辩,你若是诚心放人,为何只放一人。”那人怒道:“你们汉人好不讲理!明明抓了你们一人硬要多出两人!”邹润毫不理会他的话,挺起手中的朴刀与他相斗。
那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上马,也顾不得拿起兵器,赤手与邹润斗到一块。邹润横刀砍向那人,那将官跳起后又双腿夹住马身稳稳坐住,一拳急向邹润的马股。邹润胯下的马似一个激灵,原地立起,将邹润甩在马下。
萧让拦住怒气冲冲的邹润道:“大哥莫要焦躁,看他的语气也不像说谎。”转身对那人道:“你真的只是抓到一个小女孩?”那人从一个士兵手中拿过一支箭,“啪”的一声折为两段,端正道:“以此折箭为誓!”萧让点点头,问道:“敢问兄长贵姓?”
萧让见眼前辽人如此义气,已顾不得他是汉人还是契丹人,不知不觉地称他为“兄长”。那人道:“在下唤作耶律大石。”萧让抱拳道:“小女顽劣,还请耶律兄归还。之后你若是想要占据此山,咱们再次兵戎相见。”
耶律大石在马上说道:“最多一个时辰,我便派人将那女孩送回,我们明日再战。”说着,带了这数百人而还。邹润疑道:“那蔡贤弟和蔡贤侄是去了哪里?”萧让自言自语道:“论路径,这炉峰山一带他们父子二人再也熟悉不过了,绝对没有道理会迷路……他们究竟是去了哪儿?且待桑柔回来再做打算。”
众人依着耶律大石所说在山下左顾右盼,直到太阳西斜,一个人影也没见着,邹润恨恨道:“我就说过,那些贼鞑子没有一个是甚么好东西!明日邹某一定不会饶他们!”直到戌时,依旧无人,邹、萧等人只得怏怏回山。徐晟惭愧道:“都怪小侄不好,误信了这个忘恩负义之人。”萧让喟然叹道:“人心之险,岂是我等所能预料?”
次日晌午,炉峰山早早地埋伏下了弓箭手在四周,只等着耶律大石的到来。不久马蹄阵阵,耶律大石喝道:“尔等谁出来受死?”忽然看的林中皂旗闪动,一支箭向他射来。耶律大石伏鞍躲过,骂道:“暗箭伤人,算得什么英雄?”山前早转出一队兵马,为首一人,正是独角龙邹润,大喝道:“鼠辈无义!也须得认识梁山泊好汉邹爷爷!”只把手一挥,几百支箭就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耶律大石用契丹语急道:“兄弟们小心!”翻身闪动,手上早绰了十几支箭,回头看时,早有不少军士中箭落马。
耶律大石不忿,急挥手中方天画戟袭向邹润,邹润不敢懈怠,忙举刀相迎。耶律大石使出戟中“缘”之法,冲铲、回砍、横刺、劈刺,邹润刀在手中渐渐只有招架之力。忽一人叫道:“邹伯伯,我来助你!”正是徐晟挺着一杆钢枪来战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变“缘”为“胡”,横砍、截割二人,复与他们周旋,看那边士兵时,又被射翻了百十来个。
耶律大石举戟平钩邹润手中的朴刀,戟的末端如白虹贯日般抵住徐晟手中的枪,骂道:“你们为何暗算?”邹润气道:“须得问你自己!”手死死地抓住刀不放。三人一时纠缠在了一处。
忽听得山后一阵响,一彪军马而出,把三人看得面面相觑。为首一员战将,乃是大名府都监大刀闻达,哈哈大笑道:“尔等还不快快受死!”
徐晟一时怔住,顾不得许多,忙撇了耶律大石来战闻达。闻达笑道:“黄毛小孩,受死吧!”
幸得闻达一把刀使得不精熟,徐晟暂时无碍。那边邹润却渐渐不支,口里依旧不停地骂着。
这时,听得林中喊将起来,炉峰山的那一些埋伏的喽啰且战且退地跑了出来。那伙好不容易躲过弓箭的辽军与他们战与一处。一时间,山野上下,呐喊声、厮杀声交织在一片,形成了混乱的局面。萧让心中感到不妙:“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多敌军,而且还有大名府的官兵?”忙来到耶律大石和邹润二人身旁,低声叫道:“二位先别斗了,请听小弟一说。”耶律大石早看到来了一伙官兵,连忙架开了邹润;而累得气喘吁吁的邹润这时才得以看清四周的形势,问道:“萧贤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让道:“你们这样斗下去,恐怕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的人马和辽军先退到山间再做打算。”由于他此时对耶律大石尚且不太信任,只是迫于眼前不妙的形势而提出的缓兵之策,所以只是说退到“山间”。
邹润指着耶律大石怒道:“都是你这个贼鞑子让我们损失了这么多兄弟!”看招,又要与他再战,被萧让拦住。耶律大石忽然变了脸色,接着抬头仰天,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长啸:“各位兄弟,退到山上!”他这句话分别用汉语和契丹语说了一遍,把在一旁的邹、萧二人震住了。
再看山野时,炉峰山的军士和那一队队辽军都井然有序地往后退,虽然两拨人马互相仍旧带着敌意,但是由于高处自己的主将策马停在一处,所以互相之间不再厮杀,而把戈矛对准了那些官兵。
徐晟卖了个破绽,与闻达且战且退。待到闻达叫弓箭手准备时,却见山间那些士兵已集到一起,一拨箭雨从天而降,逼退了官军。
耶律大石道:“你们真不知好歹!昨日送那位姑娘回来的几人不但为你们无故扣押,还一上来不由分说就射箭杀伤了我的这么多兄弟。”萧让心中已经略微明白了几分,缓缓说道:“我想,大家之间产生了误会!而从中作梗的便是那些官兵。”
耶律大石本依着约定,派人将萧桑柔送回,不提防半路闪出一队官兵,将几人一同劫去。而那些官兵经过那一次劫营后,认为辽兵已在深山活动,加紧了寻探。大名府派来的官兵中,有个唤作“小张良”的,就自作主张想把他们一举歼灭。还好萧让及时发现,避免斗得两败俱伤而让官府获利。
耶律大石带着辽军休息了半个时辰见宋军已经远去,就下山了,在十里之外依旧扎营。宋军却也驻扎在山脚下不远处,萧让派喽啰随时关注着两拨人马的动向。
往后几日,宋军与辽军打了几仗,互有胜败。邹、蔡二人却只是持观望态度,耶律大石和小张良越来越感觉到炉峰山的重要性,虽然山上的人马不多,却因为有地形的优势而不容小视。
小张良气恼地想起了那几个俘虏,想从他们口中套出些话来,便带了蔡庆父子来问话。他深知契丹人倔强,不用刑是决计不会有甚么好脸色的,就准备了火盆吓他们一吓。小张良问道:“你那辽贼共有多少军马?”蔡庆骂道:“谁是你那爷爷辽贼?老子是堂堂汉人,要杀便杀,何来这么多废话?”
小张良一下子奇了:“辽人一向以民族为重,今日怎么会自称汉人起来了?”唾沫乱飞叫道:“你要做汉人也不难,只要你乖乖说出又多少人马,梁大人有的是赏赐!”蔡庆猛地一脚踢飞了旁边一个士兵骂道:“直娘贼,老子看你才像个辽狗!”这一下让小张良确定了眼前抓的几人都是汉人,又唤来了萧桑柔问道:“你这个婆娘是汉人还是辽人?”萧桑柔见了蔡庆、蔡梁二人,失声叫道:“蔡伯伯,蔡大哥!”蔡庆安慰道:“萧侄女,你没受甚么苦吧,你被辽人抓去,怎么在这宋兵的军营的?”萧桑柔道:“本来那鞑子已经要放我走了,半路上又被一伙人劫到这里。”
蔡庆转身对小张良道:“你听清楚了!你爷爷和这两个孩子都是炉峰山好汉!莫要把我们与辽狗扯上关系!”小张良大笑道:“原来是炉峰山的反贼!一样是死!给我带下去!”蔡庆叮嘱道:“萧侄女莫怕,你爹一定会来救你的。”
小张良听了他这话,一个想法忽然从他脑海中升起,急忙快马加鞭回了大名府城中谒见梁中书。梁中书问道:“剿匪的事情完成得怎么样了?”小张良禀道:“托大人您的福气,那股不成气候的贼人已被我们团团围住,插翅难飞,只是……”
“只是甚么?”梁中书面色闪过一丝不悦,问道。小张良躬身道:“只是,小人有一策,可以更好地剿灭敌人。”梁中书道:“有话快讲!何必这么啰嗦?”
小张良道:“辽军骁勇,这是我们共知,若是我们能联合炉峰山那一伙贼人,必能借他们之手消灭辽军。”梁中书脸色忽然由晴转阴道:“你是说,让我招降那伙反贼?”小张良恭敬道:“小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怎么做?”梁中书问道。
小张良道:“小人的意思是,一旦消灭了那伙鞑子,就马上翻脸将炉峰山的那伙贼人一举消灭,岂不是好?”梁中书面露喜色,笑道:“你不枉称作小张良,本官马上写一份‘招降书’让你派人送给他们。”
当下,梁中书便写了一道“招降书”。小张良带了这一封书,回到军营,请上被抓的几人,道:“本官不与你们一般见识,现在放你们回去,烦请这封书信带于你们首领。”他不知那几个护送萧桑柔回来之人真是辽人,一并将他们都放了。蔡庆心道:“这伙欺压百姓之人到底在捣鼓甚么?”但他们也管不了这么多,考虑不到其中缘由,都旁若无人地离开军营回山。
那几个辽人走到半路都折走了,蔡庆对萧桑柔道:“萧侄女,你把那封书信读来给我听听。”萧桑柔将纸一抖展开读道:
“本官奉天子明诏,统六师以讨不庭。尔等啸聚山林,劫掠郡邑,本当尽数剿灭,以彰天讨。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亦存恻隐之心,特开一面之网,许尔等改过自新。今辽寇猖獗,蹂躏我疆土,荼毒我黎民。尔等虽为草寇,亦是大宋子民,岂可坐视胡虏肆虐?若肯归顺朝廷,共诛辽贼,本官当奏明圣上,赦尔等前罪,论功行赏。待平定辽患,更可赐尔等官职,光耀门楣。倘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休怪本官无情。届时大军压境,玉石俱焚,悔之晚矣!限尔等三日之内,率众来降。过时不候,格杀勿论!”
她刚读完,直把蔡庆笑得前仰后合,萧桑柔道:“蔡伯伯,你笑什么?”蔡庆道:“那伙鱼肉百姓之徒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竟然想到了招安。走,且先回山,也让你爹和邹伯伯他们得个笑料。”
山下守着的喽啰认识他们,早飞报让邹、萧二人得知。二人下山迎接,邹润道:“贤弟出了甚么事?可急死我俩了!”萧桑柔此刻依旧记着,不去看萧让,萧让无奈道:“桑柔,你先去看你娘吧,她可急死了。”萧桑柔飞着跑上了山。
邹、萧二人这才得知他们父子二人劫错了军营,萧让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官府搞的鬼,我们倒真错怪了那辽人。”蔡庆笑着拿出那封书信,展开给二人道:“这可把我给笑死了!”萧让看过之后,道:“蔡大哥,你若是知道这几日的形势,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萧让简单分析了一下,蔡庆道:“原来那官兵也有些头脑。”停了一会,又对邹润道:“大哥,我们该不该联合官兵去对付那辽军?”
邹润道:“辽军盘踞在此终是一患。”萧让道:“难道邹大哥忘了宋公明大哥了吗?”三人沉默不语,没有宋江的招安,梁山众多兄弟也就不会客死异乡,最终仍旧落得“反贼”的名号。
正在举棋不定之时,又听得喽啰来报,又有一封书信送上山来,萧让展开念道:
“大石谨致书炉峰山义士足下:
“朔风透甲,寒月窥营。某本北庭射雕士,今成中原失群鹰。女真噬我冠裳,宋廷逐我残兵。刀环凝血,弓梢挂冰,此诚存亡续绝之秋也。
“尝闻足下聚忠义于林莽,藏锋镝于烟霞,仆虽胡服椎结,亦知大义。今宋主无道,纵官兵数次截杀贵寨粮秣,此非独辽人之患,实江湖同仇。若许借贵寨天险暂栖鞍马,愿歃血为誓:不取山中寸缕,不饮涧中滴水,共诛宋军于谷口,雪恨后即刻西行。
“昔汉家光武借铜马军而复汉祚,唐太宗用突厥骑而定中原。贵我虽胡汉殊途,然唇亡齿寒之理一也。若蒙不弃,今夜子时,当拜叩山门。
“时迫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望速赐回音。
“大辽都统军使耶律大石顿首再拜,书于马鞍。”
读毕,萧让问道:“二位哥哥,这事如何?”蔡庆道:“真叫人好生为难,看来这炉峰山的确是一块宝地。”萧让道:“邹大哥是一山之主,还请定夺。”邹润道:“我们怎能与辽人联合起来?”萧让道:“耶律大石写的信引经据典,诚意要比梁中书高太多了。”
邹润思考良久,道:“如果那辽将果然像他自己所说,突破重围之后便自行西去,倒也可以。”萧让沉吟道:“我知大哥对他尚不放心,这好办。昔关云长单刀赴会东吴,我们不妨也以此试他一试。”邹润道:“贤弟的意思是……”萧让道:“我们当即回书一封,就说让耶律大石一个人来共谋大事,看他敢还是不敢!”蔡庆道:“此招甚妙,若此人真是值得信赖,必然会来赴约。”
萧让便回书一封,约定子时到炉峰山,派人送去之后,只等对方动静。
又一次夜幕笼罩了山头,三位头领早早地站在山间等候。夜半时分,一马一人由远而近,邹润叫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对方冷冷地回道:“辽将耶律大石!”萧让唤人点亮了几个火把,大声道:“请——”
耶律大石抱拳道:“请!”三人看他器宇轩昂,表情毫无惧色,不由得肃然起敬,此人若不是异族,当是真好汉也。
耶律大石进了大厅,萧让道:“你单身至此,就不怕我们将你给擒了报官吗?”说着,拿出梁中书的书信,示给他看。耶律大石笑道:“你们要抓我,为何还把这封信展示给我看?再者,你们也不一定能擒住我!”四人相视,同时报以大笑。萧让展开了一张炉峰山周边地形图,挑灯之后,坐下夜谈……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山头后,小张良接到一封回信。信上说他们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大宋风范,对梁中书的招降举动感激涕零,并马上带兵归入云云。小张良看后自觉喜气洋洋,只待贼人的投降。这一下,他对炉峰山便无所顾忌,排兵布阵竟然依托着山峰。
耶律大石又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未等宋兵出击,蔡梁一马当先,从山上冲下,与辽军一副将“乒乒乓乓”打了十来个回合,那辽将佯装败走。小张良带兵追杀一阵,辽军溃败而退。
小张良得意笑道:“得众位好汉相助,那辽狗必死无疑!”另一方面,心中却盘算着:“等辽兵一退,你们通通给我玩完!”萧让谏道:“大人,我们不妨一鼓作气,将辽军打个落花流水!”
小张良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大为赞赏道:“好!《战国策》有云:‘魏军既败,韩军自溃,乘胜逐北,以是之故能立功。’只有趁着胜利的形势继续追击敌人,才能扩大战果。”萧让心中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狗官还不忘吹嘘一下自己的知识。”
小张良下令全军不休息,往前开路。几千军马在郁郁松松的丛林中前进,转过几个山谷,来到一个平地。小张良见此处地势低平,四周净是高山,不由得起了疑心,急忙唤了一队人马四处察看有无埋伏。
萧让抚须大声道:“天兵到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只听得一声呐喊,山头忽然涌现了无数辽兵,发喊着冲下山来。邹润、萧让等人一齐发作,小张良指着萧让惊恐叫道:“你……你……”尚未说完,邹润一刀将他剁为两段。
官兵如困兽之斗,但此时都成了些无谓的抵抗,不过一炷香时间,几乎全军覆灭,余下的不多人都在跪地求饶。萧让下令停战,本着自愿去留的政策饶了那些宋军。
双方的将领又走到了一起。突然,耶律大石旁边一将挺起手上长枪,向邹润心窝里刺来。邹润猝不及防,身体右侧。耶律大石眼疾手快,一把抓过,“砰”的一声将枪震开,抓住那人的衣领道:“你干什么?”
那人怒吼道:“将军,此时不夺山,更待何时?”由于他俩用契丹语在说,邹润想过去质问他们,却见他们如此激动,只好暂时立在一旁。
又有一偏将道:“宋人勾结金兵灭我祖国,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流落南朝。将军为何还要和他们守信?”耶律大石正色道:“我既然答应了他们,消灭官兵之后自当西去,此刻必然履行诺言!”
先前刺邹润的那将听了此话,绝望地喊道:“将军!”一把抓起地上的长枪,往自己腹中刺去,已然气绝身亡。邹、萧等人看了,无不大为惊骇。
旁边那偏将跪下叫道:“将军!”耶律大石毫不动声色,肃然道:“如果连这点信用都不能守,何谈复国大业,何来从金人手中夺回江山?这等为人所不齿之事以后再也休提!”满山辽军听后无不信服。
耶律大石转身用汉语说道:“这位副将刚才欲刺杀头领,我已命他自杀。”又拱手道:“官兵已诛,我等西去,就此作别。”
未等萧让答话,辽军纷纷牵了马匹,缓缓向山林深处而行。萧让再一次赞叹道:“我今日才知大宋为何一直打不过辽兵,正是少了这等慷慨悲歌之士。”遂下令全军回山。
炉峰山一役,梁中书损失了四千兵马,只有大刀闻达率领少部分残兵回去。他不敢上报朝廷,后三五个月,竟不见辽人为患,又重新上奏,称自己破敌有功。朝廷下诏拨放金银以犒赏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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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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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16 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说渐入佳境,引人入胜,点赞。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金刚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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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组: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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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16 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耶律大石应该是后来的西辽开国皇帝吧,久华书友的血宋的故事背景时代是辽金宋时期,北宋联金灭辽遭反噬,按许晟的年龄,后来估计还会有岳飞......
    这个徐晟的武艺是个问题,谁教他枪法谁教他拳脚?还有那个山洞里的洞会不会有什么奇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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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Goodmorning 发表于 2025-3-16 13:28
耶律大石应该是后来的西辽开国皇帝吧,久华书友的血宋的故事背景时代是辽金宋时期,北宋联金灭辽遭反噬 ...

岳飞是配角,并且第三部才登场(主要怕写不好,所以少写)
至于武功就先卖个关子,山洞就是山洞,无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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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组: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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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4:3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Goodmorning 发表于 2025-3-16 13:28
耶律大石应该是后来的西辽开国皇帝吧,久华书友的血宋的故事背景时代是辽金宋时期,北宋联金灭辽遭反噬 ...

另外是武侠,不止是枪棒那么简单,虽然主角最终武器是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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