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川有许多粪》在写什么——读《鹿川有许多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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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意中发现这本书是豆瓣2021年度外国小说，kindle暂时没有电子版售卖，所以久违的买来了纸质书。书的腰封上写着，“东亚叙事是一场宏大的集体记忆”，着实让我费解了一下。在我的理解里面，中亚才是庞杂又纠缠不清的群体故事；相反，东亚的国家近代各有各的发展脉络，毫无彼此共鸣的可能性。

　　前三篇无论从篇幅还是刻画力度来说，都算是个铺垫。里面描述的学生运动历史，让我开始理解了腰封上的那句话。我第一次从韩剧和曾经走马观花的旅游中被击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我的视野之外，就在首尔，一直有相当大数量的人蜷缩在黑暗中，在腐臭单薄的铺盖下，进退不得。

　　但至此为止，一切都还好，我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冷漠观察，冲击被拦在橱窗玻璃上，不痛不痒。直到我看到《鹿川有许多粪》。沿着作者的笔触，我们应该是同情俊植们的吧，他们匍匐在大地上，所有生活中的苟且距离鼻息只有一步之遥。我们应该对玟宇们怒其不争，他们依附于大地之子们的供养，却干干净净的漂浮在空中，不染尘埃。我之所以用“们”，是因为除去俊植和玟宇，文中的母亲和父亲也一样。寄生关系总要配对存在，才有平衡。

　　你觉得恨呀，在那么窘迫的条件下，为了省公交钱谎报儿子年龄的母亲，哀求的看着玟宇，但他用模范学生朗读作文的磊落，一字一句的说，是的，我八岁了。他光明，正直，配的上乘务员的一句好孩子，和他那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父亲一样。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单靠一个母亲维持全家生计时，她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终于通过机械化自己的行为，修炼了麻木的心，得以日日和粪便站在一起。

　　硬币的这边，母亲偷窃，逃票，走到集市就会条件反射的为了招呼顾客而拍手又跺脚；硬币的另一面，父亲因为母亲的偷窃败露而颜面尽失，拿起火棍不顾一切的抽打母亲，旁边站着为了守护内心的正义而检举的弟弟。你觉得恨啊，他们的光明磊落长在亲人的灰头土脑上。如果你没看到那根透明的营养管，不知道这层寄生关系，你会和俊植的妻子一样，对不曾受过污浊、少年气溢出的玟宇心生爱慕。飘浮在云端的人啊，被脚上占满泥土的人羡慕，这层逻辑简单到只有身陷其中的三个人，才看不懂。

　　可如果，我身上同时有俊植和玟宇两个人在拉扯呢？漂浮在天上的我，想起污浊里的我，便时刻不得心安；在污浊中挣扎的我，想起飘在空中光洁而自由的我，也难过的捶胸顿足。

　　空中的我流淌过很多地方，跳伞，潜水，孤身涉异乡，在正直和捷径之间，选择都不会浪费一秒。地上的我也慢慢长大，在格子间里忍受领导的压榨，头疼欲裂的下午，脚步飘浮的接一杯咖啡，慢慢的踱回自己的座位上。这种双生关系让我无法苛责任何一个自己：我无法对地上的自己怒其不争，只能在困局中唯唯诺诺，痛苦着睁眼到天明，我清楚自己还需要这份工作来生存，同时供给我成就感；可我更无法苛责天上的自己，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坚持和泡沫般的喜悦吧，因为那是我生而为人的铭牌。

　　十年前听万青唱，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厨房、昼夜与爱。这句话日复一日的，成为我人生的注解。如果我埋葬任何一个自己，都能完成自洽，剩下的无论是谁，都能获得简单而坚定的快乐。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人生痛苦的根源，我徘徊在天上和地下，任何一个自己遇到挫折，想要变成另一个我逃离却被禁锢的罅隙，那种无法挣脱的痛苦，年复一年的折磨我。

　　我带着这种顿悟的痛苦，混沌着过了一个工作日，反复揣测我是不是真正的理解了作者的意图，直到晚上我看到了《天灯》，我明白我和作者共振了。信惠就是我啊，莫名其妙的坚持，无法融入的痛苦，害怕就此湮没过一生的彷徨。既无法和劳动者感同身受，也无法硬起心肠，对母亲和老师的哀求无动于衷。

　　“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种无可救药的罪行——无法放弃自己，从未自发的努力寻找希望，既无法向他人伸出援手，也不想抓住他人的手，而且从来不曾为了自己之外的人流泪。”

　　作者给了信惠一盏天灯，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可我怕是还要在痛苦中徘徊下去，直到命运送我的顿悟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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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妮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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