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个故事，是为了在糟糕的现实中活下去——读《然后，化成海上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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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叶真中显，《漫长的午后》（中译《恶女的告白》）的一篇豆瓣书评中有一句话被很多网友引用：“叶真中显真的像上辈子是个被剥削的女人，含恨而死，重生后变成了写社会派推理的男作家。”

　　每一个读过叶真中显的读者都很难不认同这句话。《绝叫》和《漫长的午后》中的女性遭遇写得细致入微又巨细靡遗。哪怕是主人公不绝对是女性的作品同样都渗透着女性的视角，《死亡护理师》的案犯是男性，而视角人物之一的羽田洋子身上就已经浓缩了很多东亚女儿的困境，《blue》中的blue是个男孩，但故事的笔墨有很大一部分用在了围绕在他身边的形形色色的女性身上。

　　《然后，化成海上的泡沫》，同样是一个女性故事：一个曾经轰动一时被称为“魔女”的投资界神话般的女性，随着经济泡沫破灭的大时代变化，个人也陷入危机，欠下巨额债务宣告破产，涉嫌诈骗和谋杀，媒体竞相报道她的桃色新闻，最终因为谋杀而入狱，二十年后悄无声息的死于监狱。而当下的另一个女性，“我”想写一个关于这个“魔女”的故事，为了收集材料，去采访曾经认识她的人。这些人中自然包含各种各样的女性：有在邪教社区中长大的女生，有被男友PUA的恋爱脑，有女性身体向往成为男性的性别倒错者。甚至一些男性受访者也零零碎碎地讲了很多女性故事：被富豪父亲带回家中的私生子讲了他看到的“嫡母”；父亲突然自杀的儿子呈现了作为中产全职主妇的母亲的生活和变化。

　　这么多方面地去塑造各种各样的女性遭遇，如果是技法不好的创作者，很容易搞成拼凑的大杂烩。而叶真中显对女性的描写则是沉浸式的，读者能感受到他并不是拿用女性标签做流量爆款，他的女性人物的遭遇充满了朴素而真实的细节，他写到了很多被社会大众忽视的“理所当然”的压迫，那些女性宣泄的情绪有其源头，对社会的批判，对女性处境的反思，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贴合人物的发自内心的控诉和思考。叶真中显深入地沉浸到了女性的苦海中，痛苦过，挣扎过，反抗过，绝望过，所以才让人感觉他这辈子写书是为了上辈子复仇。

　　《然后，化成海上的泡沫》这本书中有几个关键词反复出现：愤怒、向世界复仇，放肆，自由。因为愤怒，所以要向世界复仇，放肆与自由地活着就是向世界复仇的方式。而令我们愤怒的是，现实的世界并没有给我们多少放肆与自由的空间，真相可能只是一个烂尾的故事。

　　于是，“我”决定写一个故事。

　　去年读了斯蒂芬·金的《一个杀手的自白》之后，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斯蒂芬·金在《一个杀手的自白》中让一个杀手当作家来写下自己的过往，然后又让一个女孩作为作者来讲述杀手的故事。两个人都在写作的过程中努力弥补现实的遗憾，将笔下的故事写出与现实不一样的结局。“你知道你可以坐在屏幕或纸笔前改变世界吗？改变无法持久，世界总会变回去，但在它恢复之前，那种感觉非常美妙。它包罗万象，因为你能满足你的所有心愿，我希望你依然活着，而在故事里，你真的活着，而且永远活着。”

　　而《然后，化成海上的泡沫》中的“我”同样是想弥补遗憾，塑造“一个没有输给不讲道理的世界、活得放肆又自由、牢牢抓住了幸福的朝比奈春”。《漫长的午后》中，也是同样，志村多惠写作，是为了在故事中完成亲自动手杀夫杀子。

　　而作为作者的叶真中显（或斯蒂芬·金），又是在为了什么写作呢？《然后，化成海上的泡沫》中的“我”想把故事写成能“为自己注入勇气的故事”，“写这个故事，是为了在糟糕的现实中活下去”。也许，叶真中显也是想给自己注入勇气，想给所有读者注入勇气。

　　（以及最后补充两点：一是开始的时候会觉得这次多视角叙事的设定非常生硬，开头说是采访，把一个人的叙事拆分开来和其他很多人的叙事去对应交织，真的很不自然。但读着读着就不重要了，情节突显了出来。后面又揭开了一个叙诡让这种叙事变得合理了。

　　以及很重要的一点是，我认为，关于“海牛神”的身份设定，其实是一个开放式的设定。书中的推断，只是故事中一个人物的猜测，从逻辑上合理，但并非是板上钉钉的结论，它只是一个猜测。一切纯属巧合也能是一种解释。朝比奈春以其他不为人知的方式实现了目标也能是一种解释。）


字数：1637
作者：Jasmine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6849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