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门阀政治》 平衡是修短的艺术

江海鸿牛

　　这本书比较长，内容也相当学术，陆陆续续看了一个月之久。

　　受到东晋建立的政治背景、东晋疆域的山川形胜等因素的影响，东晋政治，在皇权、侨居门阀、本地门阀、流民帅等政治势力的角逐下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这平衡不仅存在于庙堂之上的皇权与相权之间，还存在于中央与地方之间。使东晋国家内部形成了微妙却又恰到好处的稳定。笼统地说，东晋之所以出现如此“共治”的稳定局面，与士族门阀的鼎盛不无关系。田余庆老师正是以东晋门阀钩稽为线索，通过详细介绍琅琊王氏、高平郗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的荣辱兴衰，对东晋政局进行了详细梳理。其视角之高远、征引之庞博、论述之精妙，皆是本书出版多年来读者所有目共睹的。因此，本评不再对书中内容和观点进行重复，仅简述读罢的感受。

　　平衡的出现与其归功于人力，不如说是仰赖天数

　　自秦始皇创立皇帝制度开始，该制度就天然地向“皇权独尊”和“中央集权”进行发展，前者是就皇权与相权而言，后者则是指中央与地方。皇权制度的终极状态便是“天下之事，无论大小，皆断于君”。在前述发展过程中，皇权斗争的具体对象是不断变化的，以西汉为例，高皇帝定天下，首先需要限制军功集团的力量，乃有“白马之盟”，而军功集团为了保障自身的利益，也与高皇帝立下了“封侯之誓”，二者合为“非刘不王、非功不侯”，后续出现的“非侯不相”，同样是军功集团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而做出的努力。因此，在西汉早期，虽然经过高皇帝陆续平定异姓诸侯王的叛乱，使得地方在形式上归于刘氏（皇室），但就中央而言，行政权力仍是分散于皇帝和功臣之间的，这便是一种“共治”的形式，尔军功集团往往又会倾向于将自己的族人送入宫中，使自身成为外戚以进一步强化对皇帝的控制。后代的帝王（如文帝、景帝及以后）为了加强皇权，就只能引入第三方力量——文官或宦官。但这种“按下葫芦起了瓢”的方式终是有为的皇帝方可驾驭，皇帝选任制度的根本性缺陷决定了皇帝不可能都是贤明的，帝国倾覆便由此产生。

　　而东晋政治则不然，不同于其他王朝中，皇帝、功臣、外戚、宦官四方势力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其内部政治力量构成更加复杂，加之长江上下之间游天然存在的威慑关系和外部军事威胁，其形成了极具艺术性的、偶然性的平衡，更令人惊讶的是，这种平衡（与之附带的社会相对北方更加安定）竟然奇迹般地持续了一个世纪之久，不得不令人慨叹。我更愿意相信，这种平衡的出现是不可复制的巧合，与其归功于人力，不如说是仰赖天数。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平衡终不永恒

　　东晋一朝，皇帝垂拱，士族当权，流民出力，门阀政治才能维持。世间万物皆处于此消彼长之中，当皇帝不再甘于垂拱，士族后继无人，流民帅的力量不断壮大后，平衡便被打破。依靠平衡得以残喘的晋祚，终将因为平衡的破坏而移鼎，桓玄立楚，刘裕建宋，皆是不可避免之事。

　　门阀不再，风流永存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即使是超越个人寿命的门阀，也会随着斗转星移而付笑谈中。而文化则会永远留在中华民族的精神世界，传承百代，爝火不熄。私以为，东晋名士中，最令人神往的便是谢安。虽高卧东山，却对观局如炬，既有周、尹经世之才，又有范、留谦退之心。名士风流，皆在此中。

字数:  1137
原作者：虚室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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