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败德才有出路——《羊奶煮羊羔》

书呆熊

　　在讽刺小说中，被讽刺得最厉害的往往是主人公——或者作者本人。毕竟，自嘲难道不是最高级的讽刺吗？本书兼具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感和意识流的跳跃性，但最毋庸置疑的是——它极其有趣。一个不入流的诗人，幻想着自己的“首要”作品，一个情场失意的情种，幻想着美人归来之日，这样一个主人公的叙事总是无法让人信服，他的形象也不是多么的高大。但正是通过这样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一段荒诞的故事被完整呈现，反而让读者不得不信。

　　一本书穿插着各种各样时间跳跃的叙述，通过这些时间线的展开，一场荒诞赌局逐渐被展现，而时代的变化也在其中大放异彩。主人公不断强调自己在社会变革中的‘重要作用’，却与变革后无人问津的现实形成尖锐反差。这或许正表明，在时代洪流中，大多数人终将被无声地遗忘。

　　各色人物通过赌局逐一登场，一位位奇奇怪怪的文学家介绍自己，几个市井小民被安排行动，其中也不乏政界人士，这些人在主人公的讲述下上演了一番滑稽的戏剧，主人公的讲述是否可信其实很难说，但是通过这样的描述，其实很明确的表达了只有败德才有出路。

　　主人公通过喝奇怪的“败德汤”获得了文学灵感，而最初其中的灵药也来路不明，当使用了一般的药材时，“败德汤”却只有壮阳的作用。同时各色作家不断的败德，来符合社会的“发展要求”，来实现自己的贡献与付出，最后也收获自己的财富与地位。通过经营性交场所，主人公换来了发表作品的机会；凭借女友父亲的关系，他拿到了进入‘文学家宫’的通行证。在那个时代，只有败德才有出路，不想同流合污，也许只能做一个疯女孩，或者做一个教书匠，而教书匠也不太行，最后只好安静的枪杀自己。

　　而败德的具体方法，其实就是在用羊奶煮羊羔。作家协会控制作家的表面意识形态，本来作为支持作家的协会，成为了控制作家的工具，于是在一通乱炖之下，作家只好道德败坏，无论是吹捧国家，还是攻击国家，只不过是借着羊奶煮自己的精神，给自己换轿车罢了。主人公通过捏造一个天才，把劳动工人玩弄在手掌心，实际上也是将自己的创作来源玩弄在掌心之中，生活没有成为文学的来源，反而将生活当初文学作品来编写，本末倒置。而当捏造的天才不受控制之后，主人公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当作羊奶了，所幸他的“天才”最终听进去了勿以羊奶煮羊羔这一句本来是用来故作悬念的话。

　　阅读的过程中，我不断的在想这个故事与《皇帝的新衣》之间的相似性，在那样的社会中，有人能喊破看不见的衣服吗，还是大家只好认为在白纸上一定能写出自己所想的。也许很多时候，世界正是被叙述出来的，世界的模样其实是由话语构成，文学作品的好坏也不是真的被阅读出来的，这点还不能下明确的结论，但是这样的现实情况是存在的。骗子捏造身份，也许就能摇身一变变成大亨，那么要造一个高深莫测的文学家恐怕也不是不可能吧。

　　在这个混乱而荒诞的世界里，不道德是常态。但奇怪的是，爱情似乎依然存在，也许是主人公讲述的经过美化的爱情，也可能是在这样的时代中，爱情也许是人性中依旧留有的一点美好。主人公迷恋着抛弃他的安卡，安卡是一个疯女孩，老爸是高官，交的男朋友都是巴结父亲的作家，她不知道在和什么一直战斗着，于是换了各种各样的男人，主人公也是其中一员。主人公构造天才的动机也许有为了她的成分，安卡不断的出现在主人公的叙述和回忆中，也许是病态的爱，但是主人公应当是爱着她的。在主人公的叙述中，最终他还是和安卡在一起了，这是一种不成熟的爱情幻想，那个心心念念的恋人永远不会改变，而且终将因为某些暂时不知道的原因回到身边。同样的“天才”维捷克与娜久哈的爱情也是差不多，维捷克粗暴的示爱，娜久哈却迷恋无法自拔，维捷克换了各式各样的女伴甚至又与安卡结婚，娜久哈最后依旧选择留在他身边，甚至娜久哈还有得到了丰富的遗产。自然的通过主人公的描述，娜久哈的不离不弃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但却也是让人怀疑这是真的吗。这种爱情扭曲而病态，虽然有一点点的浪漫主，但缺乏真正的虔诚。

　　一个幽默、辛辣的故事，作者的叙事技巧极高，故事节奏恰当，代入感非常的强，于是我不能痛恨故事中的任何人，甚至还喜欢上了一些人物，相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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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浴室里的跳蛛 评论 《羊奶煮羊羔》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6786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