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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足够受用一生的,足足一分钟的欣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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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7 23: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即 使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早期作品中,《白夜》也是特别的。它没有《罪与罚》《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那样犀利的心灵剖析和对众生百态愤怒的描绘,也不是《白 痴》《卡拉马佐夫兄弟》那样的史诗,更没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小说叙事做出的最重大的贡献——复调。《白夜》是那样的纯粹,纯粹到让任何一个恶毒的评论者几 乎找不到缝隙切入。

  由于《白夜》中,爱情作为叙事线出现,致使很多人把它当成“爱情小说”。然而,这种误解是可怕的。托尔斯泰可以写爱情小说,屠格涅夫也写了很多爱情小说,唯独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不可能写爱情小说,在所有19世纪的俄罗斯小说家中,他太不同了。

  《白 夜》说到底,是一个孤独的知识分子和幻想家对于青年的希望,甚至是一个梦境。“我”对于娜斯简卡的爱,与其说是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爱,倒不如说是对于 “年轻”本身的眷恋和爱慕——他们没有上一代人所背负的沉重包袱,他们终究生活在更好的时代,即便是如“我”一样的,因无所事事而沦为以念想度日的幻想家 的人,也因年轻本身而带有了希望。之所以《白夜》同他其他的小说相比是那样的卓尔不群,那样充满了诗意和灵动,正是因为那是时值27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对 自己的青春最后的赞歌。

  在“第三夜”,当娜斯简卡对“我”说:“我差不多要像爱她一样爱您...”时,“在那一刹那,我不知怎地感到抑郁 得可怕,然而一阵似笑非笑的意向在我心中涌动”。如果“我”始终没有把娜斯简卡的信送到“他”的手上,也许“我”和娜斯简卡就会拥有爱情,然而,这份自私 绝对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要赋予这“幻想家”的一代的,他们应该拥有像天使一样纯良的心灵,应该不懂得卑劣的伎俩,更不屑于玩弄这些手段。这像极了杨德昌 的电影《麻将》中的纶纶和马特拉。有人说,杨德昌就是电影世界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们同样是彻底的悲观主义哲人,却在一瞬间,留给了这个悲惨世界最明 媚的希望。

  终于,第四夜,“他”出现了,从“我”身边带走了娜斯简卡。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打击,“我”竟然没有一丝嫉妒,反而在心 中如吟诗一样的对娜斯简卡祝福,并觉得“我的上帝!那是足足一分钟的欣悦啊!这难道还不够一个人受用整整一辈子吗?”终于,我们懂得,爱情对于陀思妥耶夫 斯基,最美丽之处,就是足够受用一辈子的,足足一分钟的欣悦,以及希望的力量。这一分钟的欣悦,就如同谷崎润一郎的《春琴抄》中,佐助为了与所爱之人—— 被毁了容的春琴——寻求平等,把春琴的美貌铭记心中,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与春琴相拥的那一刻,“佐助有生以来,前前后后,从未享受过这沉默的几分钟中内所 感到的快乐时光”一样。佐助为爱的平等而不惜自毁,“我”在所爱之人离去后感到希望的美好,在这样的瞬间,谷崎和陀式都找到了爱情消解之后更高的力量。

  也 许普希金需要塔基亚娜,也许布尔加科夫需要马加丽塔,也许他们都需要这样一个“永恒女神”的怀抱来遗忘艺术大师对于这个世界的绝望和自身的孤独,但陀思妥 耶夫斯基不需要,无论是《白夜》中的“我”和娜斯简卡,还是《白痴》中的梅诗金公爵和娜斯塔莎,都用猝然的离别打破了美好的假象。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诗 人,而更像一个敢于承受孤独的痛苦哲人。

  《白夜》之后,陀思妥耶夫斯基彻底舍弃了抒情性,走上了和同时代许多大师们迥然不同的道路。也 许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是在用抒情诗人的激情谱写小说,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却是用近乎极端的理性在刻画他所在时代的俄罗斯众生相。当托尔斯泰发现了人的意识 在某一瞬间完全脱离理性范围,不曾决定就已然行使了让命运改变的举动,他在《安娜卡列宁那》中让安娜突然死亡。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却在发现了理性中近乎极端 偏执的疯狂,开始“描绘人心灵的全部深度”。也许在19世纪的俄罗斯,最现实主义的小说家也拥有着一流的诗情,而他却没有诗情,他也不需要诗情,他只用他 的手术刀愤怒的解剖这个世界,用他独有的独白大声的谩骂着。让谩骂和说教拥有最高的艺术价值,这不单单需要良心和勇气,更需要艺术的灵性。显然,他做到 了。所以福克纳才说:“我们都失败了。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达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达到过的高度”。

  作为红色热温尚未完全褪去的一代中的一 员,在我小的时候被硬性灌输的关于俄罗斯小说的概念,就只有高尔基和奥斯特洛夫斯基。看他们的小说如同嚼蜡,哪怕一页都是灾难。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我对俄罗 斯小说的看法险些被他们毁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托尔斯泰的《复活》和屠格涅夫的《烟》,那是一种在同一个国家的小说中我从未感到过的亲 切感,那是真正的小说的语言,小说的调子。我终于明白我是误解了俄罗斯小说。

  高尔基和奥斯特洛夫斯基小说的艺术价值毁于一种显而易见的东 西——极左的政治倾向和枯燥的说教——这岂能存在于俄罗斯的艺术之中?俄罗斯是抒情的国度,诗人的国度,蛮横而抒情的诗性是俄罗斯的根基,诗已经进入了俄 罗斯的私人生活和公众生活的每个角落,就连马雅可夫斯基伴随着极左刽子手斩落人头时所朗诵的“革命诗歌”也都是极具抒情性的真正的诗。显然,高尔基和奥斯 特洛夫斯基既没有诗情,他们的说教又无法比拟陀式——他们的说教唯一做到的只是毁灭了作品的艺术价值。然而讽刺的是,高尔基竟曾经用政治观点攻击了陀思妥 耶夫斯基的杰作《地下室手记》,说“这只不过是对虚无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辩解”。不能不让人失笑。



字数:1896
原作者:CynicDogAldaev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455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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