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昆仑》谁是昆仑

鸿田

　　定场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 妾在深宫哪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 更无一个是男儿

　　这几日看了凤歌所著的《昆仑》，在网上，此书与《诛仙》《搜神记》《英雄志》齐名，被誉为四大玄幻武侠小说，虽然有韩云波之流大捧臭脚，称其堪比《射雕》，但通读之后，却感觉盛名之下，其实难负。

　　金庸作品博大深刻，常把主人公置放于真实的历史背景中，与历史人物混杂其间，或勾肩搭背，或恩怨情仇，以其视角审视历史，反照当代现实。

　　凤歌走的也是金庸路子，他把小说的年代背景置于蒙汉双方激战正酣的南宋末年，把主人公梁萧设计为汉蒙混血儿，其母有成吉思汗的血统。凤歌希望通过梁萧这个血缘混杂、性格复杂的武林高手、数学天才传达出新武侠科学主义、理想主义、和平主义，从而超越以金庸作品为代表的港台武侠小说的新武侠哲学主义、现实主义和抗元扶宋的“狭隘民族主义”。

　　只是，金庸之才浩如沧海、巍如昆仑，而凤歌却才情太浅、笔力不足，难以驾驭如此宏大的命题，以至于像他自己说的“无法控制小说人物的发展”，近乎走火入魔，使得《昆仑》空有一副臭皮囊——语言上学了点金庸的皮毛，某些情节内容甚至有剽窃之嫌——而其精神内核却是不伦不类，让人骨鲠在喉。可以说，无论从立意主旨还是人物塑造，《昆仑》都是失败的。

　　首先，《昆仑》的立意主旨存在严重问题。蒙古侵略南宋，一统天下，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种侵略该不该谴责，对侵略的反抗该不该肯定？在《射雕》三部曲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金庸对这些问题的明确态度。历史上王朝的更替都是通过暴力实现，从这个意义上说，元朝暴力推翻宋朝有它一定的合法性。但问题在于，我们决不能以一种市侩的，胜者为王败者寇的眼光和心态评价历史。我们一方面可以承认暴力获得政权的某种合法性，但不能因此就抹煞抵抗暴力的努力和意义。我们不能说元兵势大，统一中国不可避免，文天祥、郭靖、黄蓉之流的抵抗就是螳臂挡车，逆历史潮流而动；我们不能说清朝一统天下大势所趋，固守台湾的陈近南就成了负隅顽抗、分裂祖国的陈水扁。如果都以结果论英雄的话，那扶助元兵的赵志敬,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岂不都是明辨是非的先知＋英雄。如此一来，我们评判是非，分晓大义的判断系统岂不立时陷入紊乱、瘫痪之中。

　　而《昆仑》的判断系统就出现了紊乱。或许为了绕过金庸，于其划清界限，金庸褒扬的凤歌就反对，金庸反对的凤歌就歌颂，但作者又不敢赤裸裸地尊元贬宋，只好躲躲闪闪，闪烁其词，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梁萧生于宋地，穿宋人衣，吃宋人饭，其父曾力解合州之困，其祖也因抗元而死，这一切，居然对梁萧没有任何影响，梁萧心中居然没有丝毫的国家民族概念，这实在说不过去。为了掩饰这个漏洞，凤歌煞费苦心，让梁萧年幼丧父，母亲被掳，成了一个野孩子，然后在天机宫一关N年，其间其后，梁萧遇到的所有高人都超然物外，不理凡尘，使之没有受到充分的爱国主义教育，最终因一己之私发誓灭宋，助破襄阳……

　　由于立意主旨出现偏差，使得《昆仑》的人物塑造方面也出现了重大缺陷，可谓两边都不落好。

　　例如，梁萧心胸狭窄、做事偏激，且助元攻宋，大节有亏，这是个致命缺陷。但为了突出主人公的光辉高大，作者只好极力丑化作为对立面的反元义士，于是，这些出身草莽的武林人士大都面目狰狞、猥琐下流，他们发出豪言之后，总会遭到梁萧的侮辱和戏耍（如韩铮、白三元）。

　　梁萧在天机宫被抓后，为了让其逃跑，竟安排其死敌明三秋来救，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梁萧的小兄弟——宋人赵三狗等四人，听说蒙古攻宋，竟高兴地手舞足蹈，认为有了创立功业的机会。梁萧也不以为意，为了护送他们也参加了蒙古押粮队。这些地方都让人感觉别扭、牵强。

　　此外，书中的一系列绝顶高手也都不明是非，不晓大义：

　　公羊羽立下重誓，不帮大宋，听其口气，不杀大宋君臣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说要杀了梁萧，但抓到梁萧后又黏黏呼呼，给自己找各种理由不杀他。

　　释天风疯疯傻傻，对情节推动没有什么作用，是个鸡肋人物。

　　九如和尚更是过分，梁萧之错罪无可恕，他还用歪理为之辩论，这是一个有道高僧该说的话吗，倒是公羊羽的反驳掷地有生。

　　至于花生就更是懵懵懂懂，梁萧干啥他干啥，没有一点是非判断能力，和阿雪一样，都是盲从者。

　　花晓霜则是善良过分，不分忠奸，不辨善恶，无原则的卖好，让人气闷。

　　柳莺莺则心胸狭窄，自私自利，动不动就向情敌下黑手，捅刀子，这样的女人居然也有人喜欢。

　　在120万字的《昆仑》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向梁萧晓以大义，醍醐灌顶。而梁萧虽号称后悔，却一直死不认错，也不忏悔，跟郭敬明简直一个德性。这样一个人，也能堪当大侠，也能代天行罚？我呸！

　　由此，我们有理由诘问凤歌，在你心中，何为英雄，何为大侠？《昆仑》一书，究竟想表达什么？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问《昆仑》，谁是昆仑？在我看来，昆仑是悬梁自尽的云殊母亲，吞金自尽的靳飞夫人，是打落自己牙齿的白三元，祭奠文天祥的贾秀才这样的草根人物。只可惜，他们的地位太低，戏份太少，凤歌先生恐怕都想不起来了吧。

　　总字数：1752
　　作者：天青色等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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