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最关键的东西往往无法言说，而言说的冲动总在流淌

劫天下

　　如果要读赫塔·米勒，这本散文集无疑是最好的切入点。可以一窥这位女作家下笔的诗意，以及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这种诗意背后隐藏的巨大恐惧与创伤。这种对极权政治的恐惧与控诉，是赫塔·米勒作品最主要的命题。作家擅长用诗意的语言与清奇的比喻描写抽象的感知，语言诗意，充满破碎感，所以初读不免感觉晦涩，不是十分平易的文本。但一定是那种可以惊艳到读者的语言，阅读体验新奇愉悦，是值得一试的。

　　这次后浪的版本是再版的，以前有过另一版译为《国王鞠躬，国王杀人》，由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出版，当时的豆瓣评分是8.7（评价人数2000+）。这次评分上涨，多半是本来就对赫塔米勒很有兴趣的读者评分的，加上评分人数较少，所以也就高一些。

　　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书名的意思表示自己的话语时时刻刻处于权力的监督之下，颇有成语“道路以目”的意思。

　　赫塔·米勒由于反对罗马尼亚的集权政治，所以处处受到秘密警察的监督和盘问，甚至威胁和暗杀。在这本散文集中，作家描写了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恐惧，自己有时候回到家会发现有人来过，家里被翻得乱七八；有时候外出会碰到无妄之灾；会在路上被莫名带走；旧友可能是来劝说她屈服的说客；甚至在她被迫离开罗马尼亚，去到德国的时候，会被人威胁说：“不论走到哪儿，我们都找得到你”……

　　创伤和恐惧是无处不在的，有太阳的地方也会有阴影，有风的地方就会有恐惧。赫塔米勒用诗歌在写散文，语句充满陌生感，又意味深长，充满破碎感，又藏有希望。仿佛在说，我可以被打败，但永远不会被打倒。

　　书摘：

　　我挑衅赤身迎面而来的无常，却无力找到可以勉强自己顺应世俗的尺度。

　　远走他乡的树像背井离乡的人，在恰当的时刻离开危险的地方，找到一块很不恰当的土地，在一个错误的地方停下来，无法下决心继续走下去。

　　理发师丈量头发，而头发丈量生活。

　　国王一向是需要被经历的，而不是被说出的词，靠说话无法与他接近。

　　在这些鹅卵石脑袋里，个性被剔除，光头下的骨缝里坐着可怜的大脑，凭权力欲的心血来潮调动身体。把身体交给本能，成为攻击他人的工具。

　　维系彼此的爱，为什么，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变成了死亡的猎场？

　　那些爱过又离弃的人 上帝应该责罚

　　我们口中之辞践踏的，不亚于双脚对草地的践踏。沉默亦然。

　　总是物品先形成共谋，周围的人与事便俯首顺从。因此这里的人们大多以为，我们必须与现实打足够多的交道，才能真正忘记过去。而我的经验是，人们愈是认真地参与当下，过去就愈加清晰地回到我们身边。

　　一个国家越不自由，人民被监控得越严，或早或晚，人们遇到的不愉快的事情就越多，就越不大可能忽略自我。在被观察与被评判中，自我感知系统自动打开，人们也被迫开始自我审视。

　　孩子总归希望自己能属于一个家，属于一个村庄，需要依赖有些 “永恒” 意味的东西，但我还是从“我们”中脱离出来。我在渴望归属中越来越疲惫，发现大家多多少少也都对自己感到疲倦，用埋头苦干遏制内心思想。

　　爱不是他乡，它就在脚下和头上，天天要面对周围的一切。爱可以让我们更加珍惜自己一点。爱是自由缺乏症的替代疗法。

　　字数：1109

　　转载来源：去寺里看满月啊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178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