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非暴力不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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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刚读完时的两个直观感受，首先是写法高级，看不懂，“素食者”“胎记”“树火”这些意向无法明确其所指；其次是和以往读过的主题多围绕性别、贫困的韩国文学很不同，想起来月初看过一个美籍韩裔作者的访谈视频，主持人问她为何选择创作悬疑题材的小说，她的回答大概是移民作者的作品主题总是涉及身份认同、少数族裔等，但她认为也可以跳出该叙事框架，去写一些新的故事。即便知道有选择性译介的原因，有段时间我也几乎把韩国文学和女性主义划上等号，惭愧。

　　暂不谈有关性别困境的点：男权社会下受压迫和被失声的女性。一方面是不少书友关于此点的讨论写得很好了，另一方面是我没想明白（并非否认压迫不存在）。因为我现在对失声的理解不是只有不说话才叫失声，某种程度上，缺乏沟通也算失声。回到书里，所有角色彼此之间都缺少直截了当的沟通，都在“失声”，丈夫和妻子、父亲和女儿，姐姐和妹妹，所有关系无一例外，甚至看不到他们想要尝试沟通和寻求理解的努力在。难道是想表达一个病态社会下所有人物关系都产生畸变？但小说似乎没怎么写“外在”吧，还是因为文化隔阂我不能理解文本之外的当下韩国社会，不懂。基于上述，就自己最好奇的两个问题谈谈个人有限的理解。

　　一、为什么大家不能接受英惠吃素？

　　确切的说，不是不能接受吃素，而是不能接受一个人因为做了一个梦而吃素。当英惠决定不吃肉，大家都在替她找一个自己能接受的理由：为了健康、因为宗教信仰等，这些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一个不被众人接受的理由，比如：“我做了一个梦”。否则，你就是异类、是不正常的，要送去精神病院（划分理智与疯狂）。这自然与言行背后的权力体系、价值观冲突、情感抵触等有关，也很容易与韩江在布克奖上的致辞“如何界定理智和疯狂；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理解别人”联系起来，我觉得她在这一点上处理得挺好，没有简单敷衍地停在“理解”这个不新鲜的词语表面，有直接写到达成理解的前提：做这件事背后的行为动机是他者（而非当事人）能够接受的。

　　二、为什么是吃素？

　　“我写第三部长篇小说《素食者》时，思考的是人能不能完全地去除暴力，能不能在去除暴力的状态下生存下去。”

　　应当注意到，“素食主义者”标签不仅仅是一种饮食偏好，植物性饮食必然会塑造一个人的社会身份，并影响其价值观、政治倾向、态度和信仰等，尤其是在当下这个“肉食”盛行的世界，一个人以一个不被众人接受的理由成为minority。按照韩江的说法，食肉象征着人类的暴力，素食意味着清除身上的暴力。老实说，我最开始对英惠选择以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对抗吃肉的行为不以为然，只是因为身体不能反抗，是比自己更弱的弱者吗？后来想到“非暴力不合作”这个词，英惠在以非暴力不合作而非以暴制暴的方式，拒绝成为暴力环境中的一份子，素食者就是拒绝者。再者，这个词的政治性非常强烈，我知道韩江写过《少年来了》《不做告别》两本政治历史题材小说，可惜还没来得及看，也对韩国近现代史不了解，之后再做思考吧。只是，这种沉默的抗争/植物的抗争方式真是太惨烈了，个体要被摧残到何种地步才能唤醒另一个人？幸好，故事最后，姐姐终于理解了英惠。

　　总字数：1137
　　作者：阿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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