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她杀死自己，想作为植物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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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的主角英惠是很朴实的设定，如果她不发疯，也有美满的家庭。

　　她发疯从不吃肉开始，整本书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问她为什么不吃肉，每个人都以各种理由请她吃、求她吃、逼她吃。

　　最初她试图两三次跟丈夫说，她为什么不吃肉了，她说“我做了一个梦”。可是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对这个梦感兴趣。

　　这里隐喻的是，从她出生起，到她发疯，没有人听她说话，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不需要在乎她的感受，她只需要符合要求。

　　无法表达自己的人，最终在心理上变成了一株植物。她被关在精神病院，却坚定地说：“我只要水，有阳光，我就能活。”

　　第一次看韩国文学，其深刻和直接，令我震撼。

　　英惠的“正常”本可以很轻松——继续吞咽丈夫的漠视、父母的训诫，像所有主妇那样温顺地履行女性人生使用指南。

　　可她偏偏选择从餐桌上叛逃，用拒绝吃肉切开完美的假象。那些被忽略、被揉碎的“我做了一个梦”，何尝不是万千女性无处投递的求救信？社会早已为她们配备好微笑的消音器。

　　最惊心的暴力，是全书无人聆听的寂静。丈夫忙着计算离婚赔偿，父母咒骂着家族颜面，连医生都只记录“患者有树木妄想症”。

　　既得利益者选择性看见，选择性听见。他们集体捂住耳朵审判一株会流血的植物，却不肯承认，土壤里早埋着锈蚀的锁链。

　　那些被碾碎的沉默，原来都是未爆发的惊雷。当英惠的另一重精神根系穿透水泥地疯狂生长时，我终于看清：每个温顺微笑的女性体内，都蜷缩着未被驯化的原始森林。

　　社会递来的「幸福公式」不过是批量印刷的说明书，而我们的疼痛，恰恰是血肉在拒绝成为流水线零件时的震颤。

　　姐姐目睹英惠在精神病院像一个畜生一样被对待，只为了延长她的身体活着的期限。但是英惠一心只想变成植物，姐姐却从来也没理解为什么。

　　直到姐姐感受到了自己人生的荒诞、分裂、不真实。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的活过。姐姐回顾自己的一生，她看到自己早就死了。

　　她感受到真实的痛苦，看到自己的人生是一个巨大的伤口。她才意识到，妹妹早就经历了她体会到的这些，已经完全放弃了作为一个人活着的欲望。

　　姐姐在病房里擦拭妹妹枯槁的身体，擦亮的却是自己锈蚀的灵魂。她发现所有「应该」都是透明的裹尸布——

　　好妻子该熨烫丈夫的欲望，好母亲该吞咽孩子的尖叫，好女儿该把脊椎弯成供家族踩踏的拱桥。我们竟把自残当作勋章，将窒息美化为优雅的逢迎。

　　当英惠拿刀自残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关心过她为什么这么做，只想掰正她的行为。医院外人们围观她的疯癫，却不愿听一颗露珠坠地时讲述的海洋。

　　最锋利的刀，是书中无人追问的「为什么」。当整个社会都默认女性该是吸收痛苦的活性炭，连她们的崩溃都会被加工成景观。

　　但成为植物何尝不是终极的自由？当所有语言都失效时，根系就是最诚实的自白书。在另一个世界，不需要人类的敷衍和语言。

　　那个书中从始至终不被别人关心的梦，英惠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血腥和残暴，正是她伙同这个世界对她的残忍，亲手杀了自己。不留余地。

　　我不知道故事外的无数个英惠是想死还是想活。但是我相信，每个女性自我觉醒的时候，就是从自己温暖的精神子宫里孕育自己，给自己第二次生命。

　　现在我不再恐惧被称作「异类」，因为破碎的裂痕里，正涌出重塑世界的岩浆。每个拒绝被腌制在传统酱缸里的灵魂，终将在星空下舒展成一片会行走的雨林。

　　合上书时，我听见身体里有年轮生长的声音。那些被剪断的根须重新扎进黑暗，而这一次，我不再需要任何人来证明——我的存在本身，早已蕴含生命本就拥有的枝繁叶茂。

　　总字数：1261
　　作者：自洽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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