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刑》——莫言的“虎头”与“蛇尾”

ThomasVan

　　趁着诺奖余温未尽，锱铢积累地翻完了莫言的《檀香刑》。可能由于先前的期待值过高，当真正看完之后心里却又不甚满意。有些话不吐不快，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此书之于我，有惊喜，有厌倦，也有些许的不理解。惊喜的是莫言的文风，厌倦的是故事的情节，不理解的是小说的主旨。莫言用一个很讨巧的目录编排，将本书划为了“凤头”、“猪肚”、“豹尾”三个部分。但看完此书，却觉得这三个磅礴的比喻用在这里简直是天大的浪费。一言以蔽，小说虎头蛇尾尔。

　　莫言在书中尝试回归传统写法，可惜能力有限，在凤头的短暂惊艳后就已将才气耗尽，文笔与情节的发展都进入了一种回旋与纠结的地步。即使而后《杰作》一章中那惊悚的暴力血腥美学，也只不过成了持续低潮中的一个小小的波纹，掀不起多大涟漪。

　　小说伊始，眉娘的心理描写可谓惟妙惟肖，色而不淫。赵甲的狂言与高傲，注定了他必定是全书中唯一的赢家，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小甲在混杂着传统猫腔咪呜咪呜的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傻傻的可爱。钱丁则是一个具有传统普适性的文官形象，总是在不停地辗转。

　　“凤头”部采用第一人称自述形式，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加上口语化的文字与戏曲的唱词相杂糅，阅完此部分，无论是谁，估计都会暗暗叫好，觉得诺奖所颁确是有其道理。

　　以上的称赞仅仅归于此书文字美和形式美，当小说进入“猪肚”部时，莫言开始出现一些长篇巨著很难避免的错误，那就是故事与人物性格的发展——故事由真实走向荒诞，人物性格也开始前后矛盾。

　　无论是眉娘、钱丁还是孙丙，也许作者刻意想将人物的个性写的更加鲜明，却想不到弄巧成拙，愈发逻辑混乱，性格混沌。读者在看书时，必不可少会将自身当成主人公代入故事当中，随着情节的发展展开一定的想象。当读者随着阅读的深入没有陷入故事却慢慢走了出来时，这一定是有问题的。我们会问自己现实中会有这样的遭遇吗？会问自己人的性格会出现如此之大的反差吗？至少我觉得——不会。

　　孙丙的经历可能是我的第一个吐槽点，因为实在是太传奇了，要知道人生太传奇就显得不真实。一个唱猫腔的乡间戏子，凭什么风流，凭什么倜傥，凭什么会众望所归，凭什么不明不白的失踪几天就岳武穆附体了，那两个猴和猪的拥趸又凭什么会跟着他？还好孙丙不是加入了革命党，仅仅是义和拳而已。一笑了之。

　　第二个槽点就是钱丁的辗转，理由一样，因为实在是太辗转了，性格太辗转就会显得不可信。我不相信一个唯唯诺诺的知县会做出单刀赴会的举动，我也不相信一个官场混迹的油条会做出为民请命的行为。淳朴的郭靖随蒙古西征花刺子模得胜后见到屠城也许会万念俱灰，狡黠的县令却绝对不会。当然一人一骑擒孙丙这事根本不会发生，因为一旦做了，说明他不怕死，凭这点便已经推翻了他的所有性格弱点。

　　此外还有眉娘对父亲感情真与假，小甲为人处世傻与狠，这两个问题造成逻辑上的矛盾在小说中显露无疑，以至于小说的城门大开，漏洞百出。

　　我可以接受真实基础上的荒诞，但小说中许多安排都已经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例如猫腔，不可否认，对猫腔的描写在文中极为出彩。但猫腔在当地究竟是否真的有一呼百应的作用我仍然存疑。“豹尾”部的《孙丙说戏》更是成为了高密县的旅游手册上的宣传软文了，莫言也许是太爱家乡了，但这样的安排的确令人感到啼笑皆非。

　　以上所述，都是我眼里的这本小说的惊喜与厌倦。在主旨方面，小说为义和团张目，但却没有刻画出义和团的愚昧和盲目，极端民族主义情结甚重，充斥着错误的历史观念，甚至洋溢着反人性的所谓英雄主义情结。这些更是我不可理解的困惑所在，这让我想起了数年前看过的另一本描写相同时代背景的小说——李敖的《北京法源寺》，境界高低，一目了然。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水浒传》不也正是这样一本书吗？但是在当代的历史条件下思想性也开始回归原始，用莫言自己的话讲，这真的是一次“大踏步的倒退”。

　　当然，小说自有其优点，钱雄飞的故事插入便是一大亮点。另外，《檀香刑》的文字、文学性之高更是我永远也难以够着一丝一毫。但不管怎么说，即使它位于高台，我们依然要学会俯视。莫言的作品我仅读过这一部，管窥蠡测也不过是盲人摸象。

　　文学批评终究归结于“批评”二字。作此文，关公门前耍大刀，也实在可笑可笑，就且当深夜睡不着的一次叨唠吧……

　　总字数：1533
　　作者：二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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