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潘金莲》：刘震云的手艺

牛妞

　　刘震云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北大中文系毕业，他有知识分子的风骨，他的作品很多都是为底层发声，戏谑幽默，既揭露丑恶，也探讨人与世界的孤独，人与社会的相处方式。

　　肯定有人也会说，刘震云十足的聪明，他写小说擅长讲段子，充满黑色幽默，擅长搔到国人内心的痒处、痛处，是不可多得的会讲故事的大师。就连公开演讲，他也喜欢讲故事，诙谐幽默。

　　趁着这段时间，又翻了一下刘震云的《温故一九四二》、《一句顶一万句》、《我不是潘金莲》、《吃瓜时代的儿女们》，应该说早期刘震云的作品，像《塔铺》、《新兵连》开始，就已经奠定了他的作品风格。一、他的文字好读，简洁明快，他喜欢用短句，好读。二、他喜欢写小人物，写芝麻大的事儿，牵出一个大问题，兜兜转转，最后回到他最初的母题。

　　第一次读刘震云，也是在大学的时候，那时候《一句顶一万句》已经获得了茅盾文学奖，索性买了一套长江文艺出版的刘震云的集子。没想到，一看就被刘震云吸引了。《一句顶一万句》被称为中国版的《百年孤独》，虽然我一直没有看过《百年孤独》，但其中分量可想而知。

　　《一句顶一万句》探讨的是围绕千年以来中国人内心的孤独，刘震云依然是贴着地面在写，他的地面，不仅仅是他的主角，他的人物，都是这大地上最朴素的一群人，他们是铁匠、卖豆腐的、赶马车的，他们共同构成了刘震云笔下的众生相。他的地面，也是他紧紧踩在中国的土地上，探讨中国人内心的孤独与困顿，不仅仅是在河南延津，哪怕穿越内蒙，陕西，穿越大半个中国，出走与离开，一样探讨的是孤独与寻找。

　　有时候，看刘震云的小说，觉得他是个说书人，不然他怎么会有那么丰富的积累和想象力，仿佛所有的偶然，经过他的笔下，都成了浑然天成、成了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一段故事。说他是说书人，还有一个原因，他喜欢用短句，干净利落，不经修辞像与人谈天。他的语言幽默风趣，通常又蕴含着大道理，像一则则警世名言。

　　更重要的是，从《一句顶一万句》之后，他开始淋漓尽致的发挥他讲故事绕的风格，像说书的手艺人，在打哑谜，在吊观众的胃口。“不是……也不是……而是……”的句式，在他的小说里反复出现，他乐此不疲，读者在读到这些句式时，既深深的被他吸引，同时也像是一个刘震云的密码，我们通过这样的文字风格辨认出了刘震云。

　　这种语言风格，到《我不是潘金莲》、《吃瓜时代的儿女们》时，已经成了他的语言密码。

　　我喜欢刘震云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刘震云骨头硬，很多在别的作家还不敢写的领域，他敢写，而他写得更加老辣。尤其是看过《我不是潘金莲》之后，就更有这种感觉。这本号称最长序言的小说，通本小说两篇序言，占了书中90%的篇幅，剩下的正文，就像一个短篇小说，一个荒诞不经的短篇，主题就是打麻将 — “玩呢”。黑色幽默做到这种游刃有余的地步，刘震云的老辣与功底，不得不让人佩服。

　　当然，除了篇幅构思别出心裁之外，另一处你能感受到的刘震云的老辣，是人物的对白。刘震云擅长写对白。他的对白也很干脆，但却直击痛点，血淋淋，有时候感觉不像他的主人公说的话，有时候有感觉恰是这样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对官场的刻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简直神来之笔，仿佛他就是游走于官场之上的老油条。

　　这样的小说，冯小刚虽然后来拍成了电影，甚至冯小刚也是煞费苦心，采用了圆方构图，但其实还是没有拍出故事的精髓。

　　他拍出了故事的形，但游离在文字中间，那种形成的场，特别是人物语言、形态之间，需要发挥我们无尽的想象力，电影还是逊色了几分，那种游走在官场和语言以及人物内心的暧昧，只可意会。

　　对官场的刻画，刘震云已经入木三分。

　　而到了《吃瓜时代的儿女们》，刘震云对此更是欲罢不能。他讲故事的天赋又开始显现。主人公穿越大半个中国，让原本毫无关联、地位悬殊的四个人，愣是扯上了关联，刘震云还是那个刘震云，他喜欢用一个不起眼的人物，通过它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想象力不是无根的，是写实的，徘徊在写实与想象力之间，是荒诞不经的现实世界，刘震云就是这个现实世界的刻画者。

　　在他的眼中，任何人之间可能都会形成蝴蝶效应，甚至是一场风暴。芝麻可以变成西瓜，蚂蚁可以变成大象。

　　秉笔直书，吊民伐罪的传统，在中国古已有之，只不过渐渐被我们遗忘，所以正统之外，少不了稗官野史。刘震云恰是试图通过这种野稗日记的风格，去书写一个时代，和那个时代下的儿女们。

　　看惯了艳丽的文字，看惯了风花雪月，有时候可以看看刘震云，他让你能够更清楚的看见这个孤独而粗粝的世界，这群拧巴和奔走的人民！

字数：1581
原作者：何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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