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奴隶” ——解析《素食者》姐夫人物形象

lsp2170607

　　姐夫擅长捕捉人们在后资本主义时代的磨损和撕裂，并通过影像的方式表达，这为他赢得了许多美名，诸如“有思想意识的神父”“刚正不阿的圣职者”等，其中隐含着道德层面的称赞。

　　但事实上，姐夫的创作意图并非“铁肩担道义”，否则他在家庭聚会上，就不会对英惠的处境冷眼旁观。比较合理的猜测是，他认为这种“磨损和撕裂”有一种特殊的美感，而他只想做一个记录者和捕捉者，而非拯救者或抗争者。

　　但英惠身上“树木未经修剪过的野生力量”，以及在家庭聚会中展现出的决绝抗争精神，让他的精神冲破了某种界限，使他从“局外人”变成了“局内人”，过往作品中的画面对他形成巨大的冲击，人世的虚伪和压抑使他想吐甚至无法呼吸。

　　于是他在英惠身上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美，它包含两个层面，首先是精神层面，即英惠身上磅礴的“野生力量”；其次是艺术层面，英惠身上的胎记，是他“臀部绽放花朵”的灵感原点。二者结合，使未经修剪、已然奔流的野生力量盛放，变得十分绚烂。

　　在超现实主义摄影中，姐夫的创作思路并不鲜见，日本摄影艺术家荒木经惟创作了许多惊世骇俗的摄影作品，比如他用花隐喻女性生殖器（花本身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用花的绽放隐喻女性自我的解放。

　　但姐夫的探索更加激进，他希望通过“性爱”的方式来完成这部影片，这也使《素食者》的文本更加奇崛，悲剧更加深重。

　　相比于荒木经惟，姐夫的创作更加离经叛道，这显然意味着更加大胆的抗议，但更重要的是“性爱”在此的另一层含义，即“性爱”那种极具冲击力的赤裸、真实、原始、直接。在那次“想吐甚至无法呼吸”的经历中，他觉得以往作品中捕捉到画面通通“虚假和令人生厌”，而此时此刻，他的艺术在双重含义中获得新生，也找到了自己苦苦寻觅的美。

　　针对社会的磨损和撕裂，姐夫不再满足于记录和旁观，他通过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呐喊，即便这种呐喊充满了悲剧性。这种悲剧性一方面来自于对英惠的影响和伤害，另一方面也源自于姐夫自身。他被抽象的“美”所捆绑，无法抽身。

　　从某种意义上看，姐夫是一个典型的浮士德式的人物，浮士德被“永不停息”的行动所捆绑，在任何瞬间都不满足，无法把握任何已经认识到的幸福；姐夫被“美”所捆绑，即便“想冲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吐口水，想把那长满胡楂的双颊抽到血迹斑斑，想用穿着皮鞋的脚踩烂因欲望而嘟起的丑陋嘴唇”，他也无法停止。

　　姐夫喜欢拍摄鸟，鸟是无限的象征，但他却依赖狭窄浴缸所带来的安全感。对“有限性”的依赖，源自“无限性”的缺失，姐夫的“无限性”，始终只是在远方延伸、无可企及的“有限性”，给他带来的安定感甚至还不如一个浴缸。

　　永远在追求、永远在探索，这是资本主义的时代精神，但在永不停歇的行动驱使下，许多人不知所止。姐夫在捕捉后资本主义社会给人带来的撕裂之时，自己也难逃磨损，直至彻底崩塌。

　　总字数：1012
　　作者：子川上
　　链接：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62416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