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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的天才》:在内心的严冬深处,有不可战胜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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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4 03: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中国传统思想中有个命题叫做“三不朽”,所谓立德、立功、立言。按我肤浅的理解,立德就是说一个人具有高尚的道德品质,立功是指一个人对于家国民众有大的功绩,立言则是指一个人有真知灼见流传于世。能达成这“三不朽”,这人就堪称圣贤了。据说中国历史上有两个半人达到了这个标准,第一个自然孔老夫子了,第二个是阳明居士王守仁,另外那半个是曾国藩。曾文正公可能在“立言”这一项上有所欠缺吧。

  如果把这样的“认定标准”推广出去,在人类历史上能够做到的人就多了起来。比如我最近看的一本人物传记《勇敢的天才》里,两位主人公都堪称不朽。从“立言”的角度讲,这二位是有着专业证明的:阿尔贝·加缪,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雅克·莫诺,1965年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至于立功和立德这两项,我们就只能从他们的生平中去寻找了,好在这本传记提供了丰富的细节。更大的好处是,因为年代近、细节多,这两位的生平很直接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血肉丰满,而不像那些“往圣”一样,高高在上,不容臧否。

加缪的战争

  加缪出生的家庭,搁现在就是那种典型的需要媒体呼吁读者献爱心救助的家庭。他的父亲吕西安在马恩河战役中身体多处受伤而死,当时加缪还不到一岁。他是由母亲凯瑟琳抚养长大的,凯瑟琳是个聋子,几乎不会说话,不识字,以洗衣、清扫为生。加缪和母亲、大哥、半身瘫痪的叔叔、祖母住在一座没有玻璃,也没有什么家具的公寓里。而加缪本身终生疾病缠身。所以一开始,这就是个了不起的励志故事。

  加缪出生于阿尔及利亚,在当时这是法国的殖民地。所以他和其他阿尔及利亚人一样,被烙上了“黑脚”的烙印。所谓“黑脚”,就是阿尔及利亚裔法国人,无论他们对法国做出怎样的贡献,总有一种歧视挥之不去,即便到了今天,足球明星齐达内和本泽马也不能幸免。在非常时刻,身份将成为加缪最大的痛苦。

  加缪的文学生涯,几乎是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相伴始终的。他最重要的几部文学和哲学作品,都是在战争期间完成。当然,也是因为战争,他的作品只能在小圈子内流传,世界这时候还不认识这位伟大的作家。身处沦陷的巴黎,加缪首先表现出来的,是他的勇气。这个时候,作为无名之辈,加缪没有任何可依仗的资本,他不会得到像他的朋友萨特那样得到德国人的优待。所以他所做的一切是冒着生命的危险的。

  加缪几次想要参军都因为身体原因而被拒绝,但最终他没有离开巴黎,而是加入了地下反抗组织,在报纸上匿名发表评论,鼓舞法国人起来抗争。在这黑暗的年代里,人似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刽子手,要么成为受害者。在这种绝望的氛围中,加缪给出了第三条路——反抗:“这些冷漠的法国人可能会说,‘这与我无关’……不要说‘我表示同情,这就够了,其他事情不管我事’。因为作为一名同情者,你可能会像激进分子那样被杀,或者被折磨。请行动起来:你的风险不会再大了,你最少可以享受内心的安宁,我们中最好的人则在牢狱中享受这份安宁。”

  有人说,加缪可能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法国时评家,当然这名声是战后才补偿给他的,那时候法国才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文章全都是加缪写的!可以说,加缪最初的名声并非仅仅来自他的才华,更来自他的勇气。加缪首先以一个战士的面目登上了历史舞台。

西西弗,地狱中的幸福

  有句老话叫做“国家不幸诗家幸”,战争给了加缪足够的素材来思考自己的哲学问题,他把这些思考写成了哲学随笔《西西弗神话》。战争年代一个最大的主题就是死亡,加缪目睹了太多的死亡和与之相伴随的绝望、麻木。这里有一种“天地不仁”的荒诞感,仿佛面对一个“突然去除了幻觉和光芒的世界”。加缪希望能够探索这个世界,他提出和分析了三种应对眼前这种荒谬性的策略:自杀、依靠信仰、或者拥抱荒诞并在此前提下充分地度过人生。

  加缪否定了前两种应对方式。在他看来,自杀就是承认生命“不值得为之受苦”,拒绝任何生活的理由。他否定自杀,因为这样做只是想要避开问题。类似地,依靠信仰、转向上帝或超出人类感知的对象也是对问题的一种回避,是一种“哲学上的自杀”(有人还会去依靠杰出思想家的理论)。加缪希望“生存而不求助于”任何宗教或这些理念的发明。

  在加缪看来,实现生命的意义首先要正视两个前提,第一个就是宇宙对人类欲望的全然漠视;第二个则是生命是有限的,死亡注定来临。整合这两个要素,加缪推出了他的核心问题:既然人人都要死,而宇宙又对此根本不予关心,那么人生还会有什么意义吗?加缪认为,一个人若想将人生发挥到极致,就不能寄希望于来世,要依靠勇气和理性:“前者让他知道,生活不需要祈求笃信宗教,要认识和接受自己;后者让他明白自己的局限。明白自由的有限……以及人之必死,就能在有生之年活出生命的极致。”

  基于这样的哲学观点,在一篇早期的社论里,加缪比较了信仰宗教和不信仰宗教的抵抗组织成员的牺牲动机。前者认为人生是个“中途站”,希望做出殉道行为;而后者则认为:“我们的很多已经牺牲的同事在临死时没有心怀希望或者安慰,他们知道自己终究要死,所以牺牲行为可以结束一切。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情愿做出这样的牺牲。”加缪把他们的这种愿望定义并称赞为“清醒的勇气”。

  为了形象地说明问题,加缪引入了希腊神话里那个被神所诅咒,永远推石头上山的巨人西西弗。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无意义的人生,但对加缪而言,西西弗的举动是对诸神的嘲笑,表达了他对死亡的厌恶和在徒劳无功的挣扎中对生命的热爱,以此阐明加缪的基本观点:人知道他是自己有生之年的主人。他总结说:“他爬上山顶索要进行的斗争本身足以使一个人心里感到充实。应该认为,西西弗是幸福的。”

  无疑,加缪的哲学是积极的、乐观的,它有助于帮助人们对抗战争和死亡阴影带来的绝望和悲观。即使身处地域,人依然能够像西西弗一样感受幸福。在这本书出版时,腰封上写着:西西弗,地狱中的幸福。

莫诺的战争

  在战争年代,莫诺并没有和加缪产生交集。他如愿而偿地加入了军队,成为了一名军医。战败之后,他也加入了抵抗组织。最终把这两个勇敢的天才联系在一起的,是另一个共同敌人——苏联。战后不久,冷战就接踵而至,铁幕将欧洲一分为二。而苏联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去西方化。这个去西方化的过程不仅仅涉及政治、文化领域,还涉及到了本该无国界的科学界。这里面最著名的事件,就是李森科事件了。

  李森科是苏联生物学家,师承于米丘林学派。李森科提出了与当时主流遗传学观念针锋相对的新观点。李森科否认了基因的存在,认为生物后天获得的性状是可以遗传给下一代的。换句话说就是生物的进化是可以人为控制的。这种观念如今看来自然大谬,但在那个年代,在苏联政府的推动下,李森科主义曾经在社会主义阵营大行其道。问题的关键在于,李森科的权威,并非来自于科学本身,而是来自于对不同声音的打压。战胜科学的不是科学,而是政治。

  这时候,作为生物学家的莫诺站了出来。莫诺在一篇反驳文章中说:“毫无疑问,苏联学者会出现这样的科学差错是令人惊讶的……我们想要知道的是,李森科是如何获得足够的权力和影响力来压制他的同事,赢得广播和报纸的支持的,以至于其鼓吹的可笑的‘真理’现在竟然成为国家提倡的官方理论,任何与之不符的理论都要被‘不可撤销地清除出’苏联科学界……那些为了捍卫科学、进步、和国家利益而反对他的人都被驱逐了,被斥为“资产阶级科学的奴隶”,甚至被指控卖国。”莫诺深知,仅仅依靠科学是难以解决问题的,这让他开始成为一个科学之外的反抗者,他也因此和加缪成为了莫逆之交。

  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莫诺曾经还是法国共产党员,而这个身份在一次旅行中给他带来了麻烦。冷战期间,他应美国科学界的邀请赴美访问,然而美国大使馆拒绝给他发放签证,因为冷战已经让美苏两国草木皆兵了。1950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国内安全法案》,为了挫败“反对美国和颠覆性的破坏活动”,“在任何时候,曾经或已经”是共产党员的外国人不得进入美国。

  尽管美国方面承诺可以特事特办,但莫诺依然放弃了这个机会,以示他对这个法案的反对:“科学家固然微不足道,然而科学的发展却至关重要,孤立与隔离是科学发展的最大敌人(如果需要我来证明这一点,我可以举一下苏联近年来科学发展情况的例子)。像你们现在施行的这类法规,只能在美国科学界与欧洲科学界之间设立堡垒。我并不是假装了解这类法规是否公正,无论如何我都没有这方面的发言权。但是,我可以说的是,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此类规定会给科学的发展造成严重的阻碍,至少不利于美国自身的发展。”

偶然与必然

  尼采说,一个好的作家不仅主宰自己的灵魂,还影响其朋友的灵魂。加缪与莫诺之间就是相互影响的。在加缪出版的针对苏联的文集《反抗者》中,莫诺慷慨地提供了自己在科学方面收集的资料,这让加缪的书籍跨越了社会科学的范畴,变得更加客观、理性。加缪在赠送给莫诺的书中写到:致雅克·莫诺,这是我对一些我们提出的问题的回答。你的兄弟,加缪。

  更大的影响来自加缪,他让莫诺在科学领域之外,开始了自己关于哲学的思考。一个科学家去思考哲学,这就厉害了。道理很简单,一个文采不坏的理科生相对于文科生来说,最大的优势可能就在于科学训练带来的更为理性的思维方式。相比于敢下结论的哲学家来说,科学家更讲求实证。在莫诺的这本哲学著作《偶然性与必然性》里,充斥着大量我们在其他哲学著作中看不到的科学分析和数据,尤其是来自生物学知识的技术支持。而且别忘了,莫诺是站在加缪的肩膀上思考问题的。

  这本书最终给出了四个基本观点:1.生物学揭示了人类的出现是偶然性的结果,而不是预先注定的计划。2.所有建立在后者基础上的信仰不再无懈可击。3.所有建立在此类传统信仰基础上的道德和价值系统是毫无道理的,只能对现代社会造成无法容忍的束缚。4.人类必须决定如何生存和如何行动。一个重视知识、创造力和自由的社会是最能够发挥人类潜能的。

  莫诺的哲学成就加缪看不到了,1960年1月4日,他在“一场荒诞的车祸”(《纽约时报》语)中去世,现场留下了他未完成的小说《第一个人》的手稿,只写了144页。

尾声

  除了科学和哲学的成就之外,莫诺还积极地投身于社会运动,他组织了针对匈牙利生物学家的营救工作,他参与了发生在1968年的巴黎五月运动,他主持了欢迎马丁路德金的仪式。到了晚年,人们甚至希望他去竞选法国总统。这本传记的最后,有一封莫诺写给一个13岁小男孩的信,信中莫诺说:“我能够告诉你的只有我认为的那些最重要的品质,如果有人问我它们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勇气,精神和身体上的勇气,还有对真理的爱和对谎言的恨。比起对真理的爱,我更愿意谈论对谎言的恨。因为一个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否掌握了真理,而对于谎言,他们总是能够认清和发现,也能够谴责它们。”

  而我不免奢望,如果故事的最终结局留在下面这个场景,该有多好。

  1952年的12月份,身心俱疲的加缪回到家乡阿尔及利亚的提帕萨“疗伤”。《反抗者》的发表让他遭受了整个欧洲左翼知识分子的猛烈抨击。因为对苏联截然不同的观点,他和萨特彻底决裂。然而这还不是全部。阿尔及利亚的独立运动把他卷入其中。法国人和阿尔及利亚人都希望加缪能够站在自己一边。而加缪只是希望事件能够和平解决。这让他受到了双重压力,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左右为难。

  最终我想是他自己的哲学拯救了他,那种积极的力量让他再次获得了勇气。“在提帕萨,我再次发现,一个人必须在其内心深处保留一个永远新鲜清冽的欢乐源泉……热爱公正,与黑暗做斗争。在这里我重新抓住了往日之美,一片年轻的天空,我估量了自己的运气,意识到发生在这片天空下的那些疯狂的往事从未离开我的记忆。这是最终避免我感到绝望的东西……在内心的严冬深处,我发现了不可战胜的夏天。”

  字数:4203
  转自:贝果在唱歌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7474849/
[发帖际遇]: woohoo345 裸睡着凉,去医院看病花了 4 铜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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