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症漫记》：“看”与“看见”

ThomasVan

　　在一个普通的城市，一个男人开着自己的汽车，在亮起黄灯的交通信号灯前停了下来。就在黄灯变成绿灯之时，他的双目突然失明，因而引起一场交通混乱，整个故事便由此为开端全面展开……

　　本书的主要人物有七个，分别是：第一个失明者及其妻子、眼科医生及其妻子、曾在眼科诊所求医的戴墨镜的年轻女孩和一个斜眼小男孩，以及一个戴黑眼罩的老汉。这个故事中所有与他们接触过的人都先后失明，只有医生的妻子除外，但她为了陪伴丈夫，便也假装失明。但不同于普通的盲人，他们眼前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浓浓的白色，彷佛沉入了牛奶的海底。这种恐怖的失明症就像瘟疫一般笼罩着整个城市。

　　为了控制这种失明症的蔓延，政府决定将所有失明的人都隔离在一间废弃的精神病医院。最初，那些失明症患者还抱有一旦症状消失就可以离开的想法，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强制送进来，他们觉得重获自由的希望越发地渺茫。直至有一天，一个试图爬出大门的人被乱枪射死，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任何人都不准出来，只有食物可以进去”，同时，他们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被政府抛弃了。

　　作者花费了大量的笔墨描写自从人们认识到自己将在这所废弃的医院里一直生活下去后，“白色世界”里发生的各种事情以及形形色色的人们。如果没有看这本书的话，也许我永远都不能想象人性的丑恶能达到这样让人胆寒的程度。只有在一个失明了的世界中，一切事物才显示出其本质，人们平时不断追求的金钱、美貌、才学甚至是生命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代替了理智，支配着人们做出各种疯狂的举动。

　　作者在对精神病院的的内部环境描写上也着实下了番功夫，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萧索到令人心生寒意的恐惧感。拥挤的房间，臭气熏天的走廊以及由于人越来越多而显得越发稀少的食物，无一不刺激着人们争斗的欲望。为了得到赖以生存的食物，盲人之间展开了明争暗斗，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中有一名盲人拥有一把手枪，毫无疑问，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个“白色世界”的“统治者”。他伙同其他一些人强行霸占了所有食物，逼迫其他宿舍的盲人用钱和贵重物品来换取。有些宿舍的人奋起反抗，却被歹徒头目射出的子弹震慑住，而且受到了三天没有饭吃的惩罚。如此种种，不禁使我想起了在现实生活中，有些人也就仅仅凭借着自身拥有的权力为非作歹，欺凌弱小。他们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殊不知，在权力的外衣下，他们的本质其实和所有人都一样。同样的，那些被压迫的人们起先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有当被逼迫到走投无路时，才会想起要进行反抗，才会幡然醒悟到原来所有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这其实是人类最原始的对于强势的畏惧在作祟。

　　当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医生的妻子，目睹了这种种疯狂的行径。她是那些人中唯一“看得见”的，但渐渐地，她从“不敢睁开眼睛，害怕发现自己也失明了”发展到“她多么希望要是自己也失明了该多好”。这种心理状态的转变充分体现了她对于这个“白色世界”的绝望和自身感到的无助。就彷佛置身在一个原始的疯狂世界中，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却无力改变残酷的现实，反抗和挣扎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最终等待她的只有悲哀的妥协。

　　本书的后半部分描写了由于精神病院发生大火，医生的妻子带领同室的六个盲人逃出去以后的故事。此时，整个城市所有人都已经失明，城市没有水，没有电，没有任何必需品供应，到处一片狼藉。起初，他们认为，在一个盲人世界里，“如果我们不能完全像人一样生活，那么至少应当尽一切努力不完全像动物一样生活。”然而，当做人的尊严和体面丧失殆尽后，人和动物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作者在此处又着力描写了盲人间为了争夺食物的残酷争斗：强壮的人从瘦小的人手中抢夺食物，食品店被洗劫一空，有位老妇人甚至都以生鸡肉和生兔肉充饥。在这座昔日繁华的都市，人类及其文明的主要特征毁灭殆尽，人性的丑恶一览无遗。人类进步文明的面具下隐藏着的就是丑恶的动物本性，人们花费了几百年的时间铸造这个面具，但它还是如此不堪一击，人性的丑恶是我们永远也无法避开的话题。

　　在小说即将结束之时，所有的失明者先后恢复了视力。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城市还在那里”，然而，经过一场失明症的灾难，它已然面目全非。不由令人感慨丛生，如果我是那些失明者，也许我宁愿继续生活在盲人的世界因为一旦我能看见后，我将面对的是无比残酷的现实和内心最阴暗的一面。

　　当我终于把这本书读完时，心情却变得异常沉重。这部小说深刻地揭露了人性的丑恶面，把一切我们心知肚明却又不敢承认的事实毫不留情地摆上了台面。小说里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小说最后，医生的妻子说的一段话：“我想我们没有失明，我想我们现在是盲人；能看得见的盲人；能看但又看不见的盲人。”这段话揭示了小说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作者所虚构的一个失明了的城市其实就是我们如今身处的世界，而我们人类就是白色失明症的患者：我们的眼睛能“看”，却又“看不见”。我们的眼睛被花花世界的种种诱惑所蒙蔽，我们邪恶的本性渐渐地暴露出来，为了追名逐利不择手段，不惜以牺牲别人的生命和自己的尊严为代价来满足自己对于金钱和权力的渴望。然而，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当蒙蔽我们双眼的诱惑都消失时，我们会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温暖的大家庭，善良和美好不知所踪，留下的只有那些能证明我们恶劣行径的罪证，叫嚣着将我们的心带入绝望的谷底。此时，也许我们会感到后悔，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正是我们丑恶的本性一步一步把自己带入了地狱。所以，我觉得作者写这部小说是试图拨开蒙蔽人类双眼的“白色迷雾”，唤起人类正在泯灭却尚存一丝气息的良知，压抑住丑恶的本性，从而将人类从深陷的欲望泥潭中拯救出来。

　　我衷心希望所有阅读过本书的人都能认识到这一点：不仅要做一个能“看”的人，更重要的是做一个“看得见”的人。

　　总字数：2132
　　作者：Shepherdin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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