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凡尼的房间——读《乔瓦尼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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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英剧《英国式丑闻》的第一话，自由党最年轻的领袖杰瑞米·索普（Jeremy Thorpe）将当时还是马房小伙的诺曼（Norman）带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拿着一瓶凡士林和一条毛巾进入房间，杰瑞米将凡士林压在床头柜上的一本书上，问诺曼，你读了这本书了吗？——几分钟前，诺曼靠在床头，用严肃的表情读着这本杰瑞米给他的《乔凡尼的房间》（Giovanni’s Room），合上书，刚熄灯，杰瑞米开门进来……

　　《乔凡尼的房间》用主角大卫（David）的视角，讲了围绕乔凡尼的几个男人之间故事。年轻美貌的乔凡尼（Giovanni）来自意大利小镇，受雇于一个富有的男性纪尧姆（Guillaume），在其开的位于巴黎的酒吧工作，“我”叫大卫，是个离家的游子，身无分文，受另一个富有的男人雅克（Jacques）接济。一天，雅克带“我”去到纪尧姆的酒吧，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乔凡尼，之后“我”在乔凡尼的房间住了一个春天，直到有一天，“我”的未婚妻来到了巴黎……

　　作者将一段纠缠了多重意象和情感的关系浓缩并具象化，即乔凡尼的房间。房间里住着他的欲望、希望、绝望、厌恶、恐惧还有悔恨……这样极高明的处理让故事达到一个艺术上的美学高度。一个房间将那些散乱的震动的情绪拾掇在一处，却同时从房间溢散开来，够连着千丝万缕的事件。房间具有私密性，里面发生的一切既和个人强烈相关，又天然成为非公开的秘密，在私密的空间里，人总是更能释放真实情感，或做一些真正想做却被外界压抑的事情。房间具有封闭性，四面墙壁，阻隔外部的世界，人好像被困在里面，又被保护在里面，而房间也有通往外界的门窗，可以选择打开窗让外面的空气进入，也可以禁闭窗子，甚至将窗子糊上，彻底阻隔任何窥探的可能性。故事里一幕，乔凡尼将房间里唯有的两扇窗都用白漆遮挡，即便这样，每当窗上出现窥探的身影，乔凡尼都会如同受惊的鸟，停住动作保持安静，直到那窥探的影子离开。房间进出的门，衍生出矛盾和选择的象征，留下还是离开，正是“我”面对的矛盾和选择，“我”离开之后，却永远忘不了那个房间，世界上所有的房间都变成了那个房间，正如书中的写道：“It became, in a way, every room I had ever been in and every room I find myself in hereafter will remind me of Giovanni’s room.”房间不大，两个人住都略显拥挤，乔凡尼第一次带“我”去那儿，在出租车上，他就用“肮脏”向“我”描述他的房间，还提到“这座城市的垃圾，不知道被带去了哪儿？……也许就倒进了我的房间。”乔凡尼显然憎恨他的房间，而“我”是他的希望，他希望“我”带他去到更好的生活，这一点“我”似乎从一开始就预感到……乔凡尼每天出去工作的时候，成为“我”和这个房间独处的时间，“我”扮演起主妇，打扫和整理，但一切还是那么虚妄和肤浅，即便乔凡尼一再表达他对于“我”存在在这个房间的喜悦……总有阴影笼罩着这个房间。

　　作者没有用顺序的方式，而是用一种精巧的结构讲述这个故事，围绕着具体的意象展开。从房间到旅途，思绪飘向回忆，又回到房间。第一章用一段似真亦幻的叙述，如同散文一样编织成一副模糊却萦绕不去的图景，深远的悔恨笼罩着，离开巴黎的旅程像一辆开往暗处的列车，驶向黑暗。第二章开始讲述“我”和乔凡尼的相遇，相处，和分离。乔凡尼的每个决定都在展示他多么高贵，即便他认为自己肮脏而不值得；而“我”的每个决定都在展示“我”是多么懦弱和虚伪，即便“我”是那个总能适可而止，全身而退的人。

　　钱多次被提到。最终导致他们覆灭悲剧的也是金钱，金钱背后，是权力和阶级。掌握权力的年长男人和赤贫的年轻男孩，后者要么沦为玩物，要么变成城市垃圾的一部分。乔凡尼无比高贵，他认为自己是肮脏的，如同他的房间一样，他希望他的爱人能给他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新的容身之所，显然“我”负担不起这样的期待。那个与乔凡尼在房间里相处的人，是“我”竭尽全力且至始至终逃避的人。最终覆灭的是乔凡尼，被象征权力的雇主男人羞辱之后反抗，成为罪犯，毁灭他的也是“我”，“我”的逃避和自我厌恶，“我”的自私与虚伪。“我”知道肮脏的不是他，是这个世界，是那些利用权力满足肮脏私欲的人。

　　世俗观念、权力地位、身份认同——人们很容易在其中沉沦，变得冷漠而空洞，或沉溺于自我否定。乔凡尼有无数的理由变得势利而冷漠，或者逃避回家乡小镇，娶一个当地女孩，过上平静朴实的乡村生活，而他没有让自己冰冷，也没有逃离，他如同飞蛾扑火一样追着不可得的未来。相比之下，获得逃离和“正常生活”的“我”显得卑鄙不堪。而这正是作者的目的。无情地展现“我”的懦弱和虚伪，突显乔凡尼的高贵和纯净，以及这份高贵与纯净最终走向覆灭的深渊，被肮脏的权力和欲望吞噬，只是历史漩涡里的一句悲悯的回响。在这份记录被看到之前，没人会在意乔凡尼这样一个不值得一提的花瓶男孩，他的身心和他的欲望，他的身份认同和权利，发生在他身上的罪恶的权力，以及“我”作为隐形凶手是多么可鄙与可悲，作者让所有人看见。



字数：1915
作者：小行星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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