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门阀政治》 历史自洽的规律

江海鸿牛

　　如果不是拜读田老的这部大作，我很难愿意去接触魏晋南北朝这段纷繁复杂令人头疼的混乱历史。读此书需要了解大量的历史背景，否则会对接连登场的人物和提及的事件一头雾水，在这一功课过程中也让我知晓了在这南北乱世中涌现的众多不亚于三国故事中的传奇人物。本书初读会因行文语言令人生畏，坚持读下去便觉娓娓道来。本该在回国前读完，琐事繁多，在时隔半年之后才终于将剩下的五十页读完。

　　西晋在八王之乱和永嘉之乱后，中原沦丧，五胡乱中华。山河破碎，故土难回，只得衣冠南渡。本书论述了执掌过东晋国柄的琅邪王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五族的历史渊源，在外族入侵和民族矛盾的特殊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与皇权共治这一极为特殊的门阀政治——“王与马共天下”。值得称道的是通过在对散落于各种故纸堆中的历史进行抽丝剥茧的还原和推测，清晰地看到了隐藏在春秋笔法之后的历史细节。在南北民族矛盾的外部环境下，侨居江左的中原士族要维持宗族生存，士族专兵而又彼此制约，在士族门阀、流民武装的互相制衡与政治妥协中，晋室国作得以在大乱之后绵延百年。皇权不振、士族强势、民族矛盾是门阀政治产生的必要条件。在刘裕率北府军平桓玄之叛后，业已式微的门阀士族阶层终于行将就木，却以深沟高垒自固，再难有所作为。门阀政治终究会向皇权政治回归，是千年中央集权的暂时性插曲。“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只能是任由后人去感慨浮沉了。终于，在滚滚历史洪流的演进中，留下来了的“是江南广阔的土地开发和精致的文化创造，是北方普遍的民族进步和宏伟的民族融合”。

　　历史总有其自洽的发展规律，其过程却常常令人扼腕痛惜。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如书中所言“阶级社会中历史的进步，本来就是以人民的痛苦为代价来取得的”。总有那么多偶然的事件改变历史走向，赤壁之战让统一延缓七十年，淝水之战又让统一延后长达两百年。要说是汉末以来的民族矛盾尚未调和使得统一的时机尚不成熟，此话实在是牵强之至。但历史又会以崭新的面貌以惊喜，南北三百年乱世后是开放自信的盛唐。生活在那个这战乱频发的南北对立时代的人，不过是被历史洪流裹挟前进的一滴水，是看不出前路在何方，这也许是玄学大行其道的社会土壤。如今人们好谈论历史大势，或者什么必然结果，如“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总是忽略了人民的业绩。在纷纭繁复的变革和演化中，人们滋生的统一愿望在文化认同和华夷融合中，成为驱动历史的向心力。然而这股合力的多少，作用时间的长短，却是不确定的，存在着巨大的偶然和英雄主义色彩。行进的过程也许会催生出灿烂的技术和深刻的哲学思想，但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牺牲和痛苦。历史规律也许就是这么冷漠，使得后人总以温存的点缀以减轻伤痕。

字数: 1013
原作者：藏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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