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客溪的朝圣》：寻找那棵发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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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饮酒的人，大概总会有这样的经历：初品酒味，深感不喜，可若一朝“不慎”，喝到微醺，却是十分美妙的体验。当酒精让身体稍微松弛，削弱了对外在的感知，而内在的精神却是清醒的。此时你会格外敏锐——发端于自我的专注，实在是有趣的状态。

　　其实，如果是一本好书——像《听客溪的朝圣》，也应当带给人这样的体验。

　　与梭罗的经典作品《瓦尔登湖》类似，安妮•迪拉德的这本《听客溪的朝圣》，同样是本没有什么情节，记录作者独居溪畔生活的“自然笔记”。如果说当代小说，越发像是一场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互动游戏”——作者提供框架，而读者则要以自己的生活或是兴趣作为蓝本，完成故事的“再创作”，那么本书这类作品则可以称作是作者的“独角戏”了——作者要足够出色，才能让自己的精神特质值得被书写和考察；而读者也要足够专注，才能看到那“另外的灵魂”在字里行间的轻舞飞扬。

　　作者安妮•迪拉德的生活经历是丰富的。一九四五年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一个富裕的家庭的她自幼喜好阅读，涉略广泛。这似乎使得她在日后取得作家、诗人、博物学者、语言大师等“多重身份”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听客溪的朝圣》完成于她二十七岁时。在经历了一场几乎致命的肺炎之后，她在弗吉尼亚州的听客溪生活了一年，深入地体验生命，从而产生了创作这样一部“写些有关这世界”作品的欲望。

　　因而我们看到的，这部作品可以称得上是一部“随性之作”。作品并没有以我们所熟悉的“感受自然之美”、“寻找内心的平和”为中心一而贯之。作品的一开始，写的是作者胸口被猫抓出的血印子，但她却觉得那好像是“画满了玫瑰”。没有抱怨和咒骂，这世上的一切表象与隐情都像是“被摆在那里”的我们一样困惑无助。人的聪明，在于他会想到用自己的情绪为万物命了名，来驱散源于未知的惶惑，却也开启了另一种困乏——“一朵玫瑰”究竟是什么？它只是一朵玫瑰，或者，是猫在胸口的抓痕。

　　尽管是一本散文集，但作品的结构却是精致的。按照作者的说法，这是一本“自然神学”题材的作品，因而作品中充满了思索与顿悟。但这些言辞也绝非发于凭空，而是建立在自然观察之上的。作者的观察循着两个面向，暗合了神学上“通往上帝的两种途径”，即“正途与反途”。于是在前半部分，作者写的是“自然之美”——“美与天道兀自展现，我们只能尽量在场。”而到了作品的后半部分，作者却开始阐释自然的残酷了——“我是堕落世界里被撕剥啃咬后的生还者，而且我年岁渐长。”而分水岭，则是“丰沃”一章，那是《古兰经》里，“该花费的事情”。毕竟人类最接近神的，恰好是有意识的消耗。但无论是正，亦或是反，这都是这世界真实的样子，也是“神”，可能的所在。

　　这样的书写无限接近于世界的真实状况，可却需要无比的勇气才能呈现——无论美丑，人们总喜欢各执一端，而胆小地刻意回避这世界的另外一副模样。正因如此，安妮•迪拉德的文字才如此珍贵。她充满激情与想象地以自己的情绪，描绘溪畔的一年四季，在这与整个世界相比微不足道的方寸之地，勾勒众神降临前，祭坛未建的世界——那棵会发光的树。

　　如果一个人足够专注，他自是可以看到这世界真实的模样的。当他足够专注，他可以成为任何东西。他是树、是草、是小溪。他自然是找得到那棵树的——万火归一，他自己的光亮，是足以幻化成树，伫立在溪畔的。

　　所谓神迹，总是发端于人心，而止于欲求的。想要得到所有的人一无所有，无欲无求，却拥有了全世界。

　　字数：1184
　　转自：#暗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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