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终年》：我破碎的心灵

丑土妹

　　曾经我这样想，如果一个人听不到，那他不会接触到世间刻薄言语；如果一个人看不到，那他不会轻易被世界的表象迷惑。

　　长大后，渐渐发现自己成为了父母曾经让我觉得羞耻的样子。我明白他们的言行早已刻我心至深，也懂得大多数时候自己没办法反抗。他们也许只是希望我是与他们足够相配的孩子，足够让他们撑起虚无的得体，但是从来也不会在意我到底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当他们成为我背后拉扯我的线，折断我的羽翼，还责怪我为什么不如别人那般美丽，不如别人那般天资聪慧。他们从来不会要求自己应该做到什么来让自己提升，完善自己心里残缺的世界。但是他们一定指着我的愿望，说平庸如你。从小到大，我妈妈都告诉我，你不够漂亮，也不聪明，别人多么杰出，让人喜欢。她让我学会讨好别人，永远在她的掌控之中。当我真的从空中坠落，她只觉得震惊，为什么优秀如她，会有这么愚蠢的一个孩子。

　　当我站在足够优秀的行列，甚至超过了她不断回想的光辉岁月，她只是觉得我不配，她说别人多么优秀，你是多么脆弱，多么令人生厌。当我一落千尺，她用行动告诉我爱的代价，她只爱足够优秀在她股掌中那个人，受她支配。

　　别人道一句，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很乖的人。我明白只是从小到大我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她不希望我优秀到脱离了她的掌控，也不能忍受我成为她的耻辱。

　　后来，我离开了家，独自前往陌生的城市读大学，才发现我的心被困在一座孤城里，才发现为什么没有人可以走进我的心，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如此丑陋，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不配活得漂亮。因为她，一个最亲近的人，一个我无法选择的人，早已定论过我，早已摧毁了我心里的骄傲。

　　优秀如她仿佛下嫁给了我的父亲，一个从来长不大的男孩，他在酒后洋相种种，是我幼时不堪回首的耻辱片段。而母亲站在至高处批判这种行为，便足以让我对那个男人生厌。从此所以亲友集会，我只看到了那些世故的大人挑逗着那个长不大的孩子，那个面目逐渐油腻，不再年轻的男人。父亲醉酒是我不想和亲友一起吃饭的原因，我在那里只是不知所措，仿佛一个陪着母亲尴尬而又无足轻重的挡箭牌。那些幼时逗我玩的长辈，我不愿再和他们说话，像个笑话一样成为她们孩子的陪衬。

　　我父母的爱只在世俗规定的范围内给予，所以人都可以看到她们规范而正常合理的操作，但是看不到我青春期穿着不合时宜的破旧衣裳坐在教室里的局促和那时碎了的少女心，看不到高三晚自习后独自骑过的夜里归家后静谧一片所有人睡去的空洞，看不到的无数次否定，看不到她们拖着我走向与我心背道而驰的方向，看不到我为他们修改我志愿深夜痛哭还责怪自己不够优秀的样子，看不到因为成绩下降暑假补习班脚上晒出的斑马线，看不到我让他们交绘画班学费而迟迟不来坐在课上的促狭，看不到我鲜少去店里试衣服只是因为在懵懂无知的年岁母亲让我当众脱光试衣服的窘迫和她拒绝店员让我去试衣间的傲慢，那时我怕极了有异性进这家店看到我，看不到那年我和新交的朋友在回家路上激动谈天被母亲看到后讽刺我讲这么多话会被朋友厌弃，说那个同学只是表面不说而已，我的世界渐渐尘封，没有人可以进来，看不到在我给别人准备礼物和打扮自己时，她讥讽我作，让我觉得自己追求美就是错误...写下这些心里就有歇斯底里的怒气和悲哀。我只觉得，她们养大了我的身体，但没有教会我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因为他们我无法上那时本可以选择更好的高中，因为他们我内心脆弱而卑微，因为他们我失去了一部分生活的热情，因为他们我敏感而偏激不断责怪自己，厌弃自己。

　　那年我很年轻，总是觉得高考后，便可以离开名叫家的牢笼，却不知道就算是物理上的距离也无法隔离那些时间沉积在心灵的悲伤。我带着那疲惫的身体那破碎的灵魂，在世间漂泊，希望有那一天，那一天我理想实现。现在虽然不在一块了，但他们远方来信足以让我不知所措，也足以打乱我平静的心。而他们始终觉得他们养活我便是予我最大的恩赐，却不知我早已不想承受，也承受不了。

　　说实话，我不想向别人承认这便是我的父母，这便是生养我的人，这便是Pua我好多年的人，以及我仍然被他们轻易左右，而无法动弹的耻辱。

　　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曾经是为了远离他们，而现在却是在弥补当初那个受伤的自己，告诉她要振作，让她希望一下未来。但仍在不经意间会被一些细节触伤，回到重头画面，悲伤而至。

　　我早已没有了家，没有了朋友，也没有爱人，好像没有人再走进我的心。我只觉得自己破碎的灵魂，和我奄奄一息的追求。生魄得不到爱意青睐，注定枯尽至于衰败。

　　我听过见过，将我刺伤，如果这样，还要痛苦吗，还念吗？

　　我不会原谅他们，也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我们的心都是如此残缺以至于不会爱人，也难以得到那种爱。

　　我思考关于我和父母的羁绊，是迄今为止最痛苦的感受，也许不深究才是最好的，因为无法改变。

　　如果你也有这么难以说出口的家庭，和破碎的心。生活始终是我们自己的，为了我们的理想而不懈努力可以解救我们。总会有人来爱我们，只是那个人不是父母而已。

　　有的爱，我得不到，也不想要了。后来我发现别人从父母那里得到的是爱，而我也许需要用很多时间去抚平那些阴影。

　　我曾和母亲交谈过这些伤害过我的过往，她泪眼婆娑，我亦是。她向我道歉，但我知道未来我不会和她们有多亲密，只能是各自安好。眼泪和道歉从来没有用，我无法放过自己，现在我仍然痛苦，因为这段错乱的亲密关系，也因为自己的无能。游离于心的城封，唯有理想这束光还隐约存在。我从来不是讨喜的人，也从来是人微言轻，曾经父母觉得我成不了才，曾经的师长也对我不屑一顾，曾经的同伴早已在时间中冲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我可真够失败，穷尽一生也许都在这些人际关系里无法自拔，无法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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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此夜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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