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穷人》

书呆熊

　　俄国文学史上的处女作，鲜有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穷人》这样轰动一时，引发广泛讨论（正面和负面）的。别林斯基将此文视为自己文学理论的实践，激赏之下，陀氏其人其文一时间风光无两，加入别林斯基小组，登上文坛。

　　小说采用书信体的形式，故事也不复杂，女主瓦尔瓦拉孤苦伶仃，在家中破落之际，被她的亲戚安娜·费奥多罗芙娜收留，这位费奥多罗夫娜是位掮客，她收留女主，并在某些时候给予虚伪的“关怀”，只是因为可以利用女主的姿色，将她出卖给地主老财贝科夫。女主走投无路之下只好逃离，从而与一位稀里糊涂的远房亲戚，我们的男主杰武什金暂时联系在了一起。

　　已经人过中年的杰武什金是帝俄官僚机构的底层雇员，他奢望为瓦尔瓦拉提供庇护，甚至产生了非分的爱慕（而瓦尔瓦拉则始终对他是正常的感激和由衷的善意同情）。尽管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河，他仍旧为了满足他自以为会让瓦尔瓦拉幸福的那些需求，而自我感动式的付出，终于是穷困潦倒，无以为继，落得某些时候只能反过来由瓦尔瓦拉用她辛苦做工挣来的钱接济的地步。最终贝科夫还是找到了瓦尔瓦拉，而女主在经历现实的压迫和内心的挣扎后，终于认命，嫁给了贝科夫。

　　主线梗概就是这样的潦草，读过的人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这本书与果戈里的讽刺作品有些相像。不过正如迈科夫早已指出的那样，果戈里主要是一位社会诗人，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则主要是一位心理诗人。对陀氏来说，社会本身之所以让人感兴趣，是因为它对个体的个性起影响，只是图画的背景，主要的是，人的内心的奥秘。

　　陀氏创作此文时，他的内心正在从浪漫情怀（借助夸张的情节，描述人的高尚之心在面对悲惨遭遇时的挣扎）逐渐转向现实主义（像果戈里那样，像素描般描写现实社会对人的残酷压迫）。之所以选择书信体，就是因为书信体可以直截了当的反映主人公内心的想法，作者花了大量篇幅用于描写杰武什金穷人的自尊与现实的潦倒而产生的巨大痛苦，从而引发一些针对社会现状的议论，连杰武什金这样唯唯诺诺的人，也开始思考为什么有的人就必须如此贫困。

　　书中两个点睛之笔，一个是大学生波克罗夫斯基的故事，他是贝科夫的私生子，他的母亲也是安娜·费奥多罗芙娜的“姑娘”，怀上波克罗夫斯基之后，为了帮贝科夫摆平此事，安娜·费奥多罗芙娜把她嫁给了老波克罗夫斯基。卑微的老波克罗夫斯基如此疼爱这位“儿子”并为之自豪。波克罗夫斯基做女主的私人老师，唤起了女主青春的懵懂情愫。波克罗夫斯基死去了，老波克罗夫斯追着儿子的灵车无助的奔跑，身上的衣服口袋里，原本送给儿子的书一本本掉落，这段情节的原文极具感染力。

　　另一个是一位蒙受不白之冤的政府小雇员戈尔什科夫，他被指控贪污受贿，丢掉了工作，也丢掉了在别人眼中的尊严，一贫如洗。陀思妥耶夫斯基令人动容的描述了穷人家连哭泣都几乎默然无声的情状。多年之后，终于沉冤得雪，戈尔什科夫因为重新获得了人的尊严而高兴，他与邻居一一握手，昭示着一个正直的戈尔什科夫的回归，在如此克制的狂喜之下，戈尔什科夫竟在收到判决结果的当天安静的死去了。

　　在陀氏的首部小说里，就已经可以看出陀氏探索人内心奥秘的本事，杰武什金在身无分文，饱受房东、仆人、虚伪的朋友、势利的同僚的残酷对待时，走在涅瓦河边，陀氏接他之口所表达的，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谓“对腐朽的社会现实的批判”，陀氏直白的写出了杰武什金对上帝的质疑——如果主是仁慈、万能的，那为什么世间存在着这么多显而易见的恶行，如果是这样我们的信仰又有什么意义，类似的主题在陀氏后来的作品中将会有精彩的演绎。


1295 个汉字

转自：Hz 评论 《穷人》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5758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