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读后感

牛妞

　　大约10年前，电视直播着一个虔诚信徒三跪九叩到西藏朝圣，历时半年左右，电视机前的父亲回头对我说，这种不屈不饶的精神和毅力，多么值得尊敬。我点头认同，父亲迟疑了一下，补充道：但你不能学这个，你得把这种毅力应用在学习上。----这种隐藏着讥笑式的“尊敬”潜台词是：这家伙真傻得可爱。而《刀锋》的男主角拉里，正类似这种傻得可爱的人物。

　　拉里曾是一个作为空军士兵奔赴法国参加战争的美国青年，他和未婚妻伊莎贝尔在婚姻上的唯一障碍是：拉里自从战场回来后一直变得很奇怪，他不愿意工作，他有一定的私人收入，尽管不富裕，但也无需为衣食发愁。伊莎贝尔长得不算漂亮，但一旦被她的气质吸引，会很容易忘记这一点------尽管她后期的自私和狭窄把她形象毁了一大半。伊莎贝尔从小的教养方式使她接受灌输给她的那些原则，她并不总想到钱，因为她从来就没尝试过失去这一切的滋味，可是她本能地感到钱的重要性，钱意味着权势和社会地位。她的崇高原则使她相信一个人的责任就是在一个企业里找到一项工作做，靠自己的努力赚上一笔钱，按照符合自己地位的生活标准养家活口，使儿子们受到适当的教育，俾能在长大成人后清清白白地生活，并在死后使自己的妻子衣食无忧。伊莎贝拉并不势利，她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事实上她对物质的追求相对于拉里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更显得真实。

　　正如伊莎贝尔所说，从任何实际的立场看，从人情世故的角度看，从普通的常识看，还是从是非的立场看，她都没有错，然而她总感到有点不安，觉得她如果好一点，如果不斤斤计较利害一点，比较不自私些，比较高尚些，她就会抛弃一切和拉里结婚，并且过他想要的生活，甚至不把世界放在眼内。

　　拉里在战争经历中，亲眼目睹他的好友在他面前死去。导致他对人生的思考产生了根本的变化，毛姆这样形容他：我有个感觉，只能说是直觉，好像这孩子灵魂里在模模糊糊追求一种东西，是不是属于一种半明半昧的观念，抑或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情绪，我也说不出。当拉里决定去旅行寻求他想要的答案时，伊莎贝拉在询问他到底想寻找什么，会不会返回美国和她结婚时，拉里的回答令她倒吸一口冷气-----“我想弄清楚上帝究竟有还是无，我想弄清楚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恶。我想要知道我的灵魂是不是不灭，还是死后一无所有。”拉里说：“我真想能够使你懂得，我向你建议的生活比你想象的任何生活都要充实，我真希望能够使你懂得精神的生活多么令人兴奋，经验多么丰富，它是没有止境的。”

　　和大多数狗血的小说不一样，伊莎贝拉并没有抛弃物质的追求而和一个穷苦的小子度过余生，她拒绝道：我不想嫁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她希望拉里能为了他放弃这种虚无缥缈的理想。2年后，她嫁给了拉里的好朋友格雷，他是百万富翁的儿子，她并不像爱拉里一样爱格雷，但她想要过稳定的婚姻生活。

　　格雷在事业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毛姆在小说中用了好几个“有出息”来描写格雷，他在25岁时已经赚五万块一年，这只是个开始，朋友说：格雷到了四十岁时总会有两千万元。了不起，老兄，了不起。他和伊莎贝拉过得很快乐，格雷在妻子身上很肯花钱，完全提供了伊莎贝尔想要的生活。直到1929年纽约证劵市场崩溃，因为格雷的急躁和他父亲的固执，宣告破产。然而值得欣赏的是，他们两个依然相濡以沫，格雷对妻子的倾倒备至令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的温柔和体贴简直到了荒唐的地步。他们的婚姻没有因破产而出现危机，然而可惜的是，相对于伊莎贝尔的健康活泼和精神饱满，格雷的双眸里却有一种无名的沮丧。

　　10年后，拉里回来了，他把胡子剃了，换掉了一身破烂的衣服，去见了伊莎贝尔和格雷，伊莎贝尔咬着嘴唇，硬忍着没有哭出来，尽管她一度在毛姆面前声称，她从不后悔嫁给格雷，她内心中却知道，除了拉里她从来没有爱过别人。拉里回来后尽力帮助大崩溃后垮掉的格雷。毛姆说，印度回来后的拉里，带有一种特有的宁静，一种明显的喜悦，非常自然，他的诚恳一望而知，他内心有一种东西，不知道叫它知觉，还是感性，还是力量。拉里的眼神透出别人从未有过的光彩。

　　《刀锋》被选入50部经典灵性启蒙作品，不禁令人猜测，印度回来的拉里，是否真的达到了传说中那种灵性的“开悟”。第一页，毛姆引用了《奥义书》的一句话：一把刀的锋刃是难以越过的，因此得救之道是困难的。本书以真实故事改编，它基于毛姆对所认识的人的回忆而创作。拉里在部分读者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空想家”，在选择人生道路的时，因选择追求“真理”而放弃了世俗上的安稳，包括他心爱的女人伊莎贝尔，尽管最后他敢于向伊萨贝尔暗示，他虽然爱过她，而最终而言，与她在一起的快乐比不上他在绝对者的探索中所得到的多。拉里这个人物在某些读者眼中缺乏真实感，而作者毛姆也有给一个空想家过多赞誉之嫌，使小说蒙上一股神秘主义的色彩。

　　然而《刀锋》绝不是一本感情用事的书。这方面得从毛姆本人所经历过的神秘体验说起，他在一篇叫《读宗教哲学》的文章中这样写道：神秘论者那么经常地说到自己的神秘体验，而且都说得那么相似，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否认其真实性。说真的，我有过这么一次体验其神秘性，也只能用神秘论者那种灵魂出窍时的语言才能予以描述：当时我正坐在开罗近郊的一座荒芜的寺里。忽然我只觉得如此如醉，就像伊纳提乌斯坐在曼雷萨河边上所发生的情形那样。我只觉得有一种宇宙的神力将我压倒，而且有一种和宇宙融为一体的感觉。我简直可以说，我感觉到了上帝就在我面前。

　　在《刀锋》里面，拉里也同样有过这种相似的体验。印度归来的拉里对毛姆说，我从旁观察你已有三个月了，也许我理解你比你理解自己还要多些，你和信仰之间之隔一层薄纸。------由此相信，毛姆对拉里的赞誉绝非感情用事，而是基于他们很有可能体验了宗教里面所描述的那种对“真理”的惊鸿一瞥。所谓的“短暂性觉醒”。

　　小说的优秀之处在于，它没有任何观念强加给读者，毛姆本人多少有些怀疑论者的气质，他无法解释是什么改变了拉里的人生，和环绕在他这位朋友上的神秘气氛，也许是某种更大的神性奥秘的气息。但他恰到好处地将之留给读者自己去做结论。

　　引用伯顿的评价，尽管本书对东方宗教和精神醒觉的过程并没有独到的洞见，但对不同人生道路以及它们是否最终给人们带来满足的讨论上，显示出了它应有的力量。它展示出，我们如何生活，确实是精神之业。因为通过我们的行动和决心，我们表达着我们关于生存标杆最深层的观点。

字数：2301
原作者：shak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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