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惊鸿一瞥——浅谈艾丽丝•门罗的《阿蒙森》

丑土妹

　　“门罗在这部优秀的作品集中向大家展示了她自己人生的惊鸿一瞥。”路易斯•多迪在评论《亲爱的生活》时写道：“门罗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本事令读者信服，相信作品里的人物在故事发生之前就有着活生生的生活，故事发生以后还会继续存在。”在这部小说里，门罗写出了超越时间的永恒故事，她在遥远的地方提供给我们关于人的体验。

　　小说写了薇薇恩自己经历的一段灰色的人生经历。小说是一位年轻女士（薇薇安）的自述，她正在赶火车，去担任患有肺结核的孩子们的家庭老师。在那里，她很快就吸引了主治医生（福克斯）的目光，然后就是大家听到了他们俩好事将近的钟声。但是对大多数读者来说，这响亮的钟声响着一丝不合拍的旋律，因为门罗埋下了一个又一个伏笔，暗示福克斯医生并不可靠。当婚礼流产时，薇薇恩感到极度费解，但我们却知道这在所难免。

　　小说前面，薇薇恩多次提到福克斯医生的绝情，有护士门的多次警告“没有人会像他那样不留情面，如果他想”，有薇薇恩的亲身经历——福克斯医生阻止薇薇恩去看演出，并在玛丽来家表演时冷漠绝情，以及福克斯医生并没有帮助玛丽转学等。但薇薇恩沉湎于爱的包裹里，沉湎于私情里，在这生活的惊鸿一瞥里，她执迷不悟，相信爱情，对失去视而不见。甚至在这以后的多年里，她仍持着不变的爱，在失去和苦难（爱情的失去，当下的苦难）中持续幻想着与他相遇。

　　但是，即便结局是不美好的，不也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仍是带着光彩的一部分吗？生活是黯淡的，生活里的人不尽好人，事不尽好事，生活的柔软也总是常伴随着遗憾迷茫而后痛苦的结局，但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活着，甚至有必要持玛丽的生活态度，把许多不好的一幕幕都束之高阁、深埋心底。小说的最后一句，“而关于爱，显然，什么也没能改变。”既点出了那次爱情的结局，也点出了薇薇恩对这份爱的态度，爱情，不要太过于纠结结果，纠结对方。即便是灰色的经历，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是亲爱的生活。正如门罗在同书另一篇故事《沙砾》里写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欣然接受。一切都是礼物。我们给予，我们接受。”

　　是的，从小说可以看得出，薇薇恩某种程度上没有怨恨福克斯医生的，门罗自己也说：“他是一个值得去追求的奖赏，一直都是，虽然最后她变得更实际些，将他储存在自己的幻想中。”薇薇恩知道，在战争年代，医学不发达，生病的孩子经常死去，面对此，福克斯医生的挫败感无力感非常明显，而由此导致福克斯医生对爱也表现出一种类似对生命般的无力感。故事从这一层面上，也是一个爱无力的令人感伤的故事。

　　我最喜欢的，是门罗强大的叙事艺术。在纽约书评《门罗的小说有可能拯救你的灵魂》里，乔纳森•弗兰岑写道：“她克制的文风、对对话精彩的捕捉，以及对笔下人物近乎病态的移情能力，都使得她的作家人格要到故事开展很久之后才能浮现出来。”是的，门罗的故事结构的隐而不露，平淡叙事下显示出的细节闪光（想到了茨威格冬天之美里写的，在冬天雪之下看到玫瑰），微妙的人与人间的情感变化，小说空阔明亮、坦诚善意中渗透出无限混沌的、朦胧的、多解的丰富性特征，如同生活，时间在其中如此线性地明了，但生活中的发生却无穷丰富。

　　看门罗的小说，需要重读，多结合背景展开联想。比如这篇小说，透过叙事者讲述故事，且属于远景对焦， 精准而克制，但因为是主观叙事，背景没那么清晰，但情感和行动却是清晰鲜明的，就导致故事的跳跃感，但这种叙事和女主最后的爱情态度贴切一致，某种意义也和门罗的情感态度一致，想想，多有意思。

字数：1247
原作者：西绪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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