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传》：你的本性比所有神明都高贵

牛妞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这恐怕是《悟空传》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段话了，很多没看过这本书的人也都读到过这句话。这是孙悟空的理想，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套用导演李安的一个句型，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齐天大圣。

　　《悟空传》，作者今何在，是一部十二年前出现的网络小说。

　　上个世纪末，互联网的时代刚刚到来，一个虚拟的世界开启了属于自己的纪元，这种叫做网络小说的东西随之诞生了。自其诞生之日，便如同日月神教重临江湖般遭到正道人士的鄙夷与唾弃，以旁门左道洪水猛兽视之。其实也不怪正道人士作风老派顽固不化，这些小说无人审查评阅，谁爱写什么就写什么，确实良莠不齐鱼龙混杂。

　　然而一部《悟空传》横空出世，终于能够将网络小说与文学作品这两个词放在了同一处讨论，2001年光明日报出版社将其出版成书，十年后的2011年，湖南文艺出版社推出十年纪念版。

　　十年光阴荏苒，而《悟空传》给我的感动和震撼，至今仍在。

　　记得当时十几岁还在上初中，也对网络小说嗤之以鼻，尤其在看了几部当时很流行的痞子蔡作品之后，更是觉得不过尔尔甚至很是无聊。有一天在书店看到摆在畅销书柜台很久了仍在热卖的光明日报出版社这本黄绿色封皮小书，于是买了回来想读读看，这时候它已经出版了一两年了。

　　一开始只是觉得作者文笔着实不错，情节着实搞笑，让人能够追着看下去，看到后来却是震撼异常，甚至泪流满面。很显然，今何在是以刘镇伟的《大话西游》为基础来写这个故事，可是写着写着，无论是情节还是意境还是思考内容都远远超出了那两部电影。

　　关于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的解读方式的争议其实也很多，但是一直以来都处于最不受关注的地位。从我们出生起，就一直听着师徒四人降妖除魔西天取经的故事，从我们会说话起，就开始看那部全中国人都看过的西游记电视剧，一直到现在，电视台还在播。所有版本的故事都很简单，一只狂妄自大劣迹斑斑的猴子在诸神众佛的感召下弃暗投明弃恶从善改过自新重新做猴终于成为一代杰出青年，还有两个过气天将也跟着一起劳动改造戴罪立功重新获得众人的认可和老板的欢心，妖怪来骚扰的话，没后台的打死，有后台的把后台请来将其拖走，就这样一路走来，最终无非是个皆大欢喜立地成佛的大团圆结局。

　　可是，人们最喜欢的，最经常提起的，为什么是大闹天宫那一段呢？因为那个时候的孙悟空，是属于他自己的齐天大圣，不是那俊俏和尚的大徒弟。

　　也许曾经以为五指山下被压五百年之后遇到唐僧是他的福气，后来明白那只是一个劫数，一切都是佛祖的安排。佛曾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偏偏石头里蹦出一只猴子，这件事情他无法掌握，于是佛恼了，就拿了块石头压他几百年。几百年后当师徒四人历尽艰险来到佛前，居然还要贿赂看门的，贿赂完以为拿到了真经打开一看居然只是一本本卫生纸。

　　“神不贪，为何容不得一点对其不敬，神不恶。为何要将千万生灵命运握于手中？”

　　也许每个人出生时都以为这天地是为他一个人而存在的，当他发现自己错的时候，他便开始长大了。

　　五百年前，他说：“我有一个梦，我想我飞起时，那天也让开路，我入海时，水也分成两边，众仙诸神，见我也称兄弟，无忧无虑，天下再无可拘我之物，再无可管我之人，再无我到不了之处，再无我做不成之事……”

　　五百年后，他跟在一个和尚身后，忍受他无穷无尽的唠叨，每日打怪升级，打够一定的数量，才能成佛。然而成佛又是为了什么？成佛之后四大皆空，无欲无求，无爱无恨，便可心狠手辣，便可颠倒乾坤，便可任意处置世间生灵，便可视轮回报应为无物，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书中的唐僧尚且能说：“我不能掩藏我心中的本欲，正如我心中爱你美丽，又怎能嘴上装四大皆空。”

　　天理即人欲，人欲即天理，你如何存天理灭人欲？

　　我相信那个斗战胜佛的心中，仍然存在着一个真正的孙悟空，他宁愿死，也不肯输。曾经那只生于天地间的小猴子的豪言壮语和伟大理想，永远不会磨灭。曾经那个把三界五行闹得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的顶天立地和威风凛然，永远不会消逝。

　　在那个十几岁的年纪，那样青春无畏的时光里，出现这样一本讲述自由与理想、反抗与战斗、热血与现实、人性与信仰的书，是一件极其美好而危险的事情，它所带来的豪情、叛逆、自由意志，在每个人的生活中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迹，直到现在都不曾褪色。

　　自由，在孤独、晦暗、感伤的日子里，依旧闪耀着不屈不挠的光芒。

　　今何在说：我们永远在路上，在为生活奔波的时候，在发现自己已经不再为很多事而惊讶时，在拥挤的人群中无比孤独的时候，我们发现，所谓彼岸，不过是一个支持自己走下去的谎言。五年前你问这一切是为什么，五年后你笑着说这一切就是这样。

　　很多年后，长大了的我们终于明白，手中的金箍棒，上不能通天，下不能探海，没有齐天大圣，只有一只小猴子。但是《悟空传》告诉我们：“记住你是一个猴子，因此你不用学做神仙，你的本性比所有神明都高贵。”

　　那一刹那，黑暗的天空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闪电划开。孙悟空一跃而起，将金箍棒直指苍穹：“来吧！”那一刻被电光照亮的他的身姿，千百年后仍凝固在传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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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陆小凰||我爱浪味仙小康牛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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