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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食者》:如果全世界的人要把我吃掉,那麽,就讓ta們來吃掉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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谙于世事,不愿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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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25 10: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如果全世界的人要把我吃掉,那麽,就讓ta們來吃掉我好了。即使那樣,我也,不要吃肉。

  痛徹心扉。在夏夜被雨聲喚醒,起來接了一杯水,在床上讀這本書。每讀一段,便要休息兩分鐘才能從胸口的窒悶和心底的疼痛裏稍恢復過來,然後讀下一段。這樣一段段,依靠這樣的休息一口氣讀下來,讓她的疼痛成爲我的肉感,讓我過往的疼痛也成爲她遭受疼痛的一部分,讓我成爲她。我叫英惠。

  ……

  這一部分,是在一周前的某個夜晚寫下的,我在兩次睡覺的間隙裏,暴雨隔著一層薄薄塑料板的屋頂,傾瀉在我身上。我坐在低矮的摺叠彈簧床頭,赤裸著一口氣讀完這本書的第一部分,打開手機寫下這一段話,然後關了燈躺回床上,等待著睡意再次來襲。那時候,我只是隱約感到這部書、感到英惠的身體裏存在著某種與我相同的部分。

  這幾個月來,我長期處於某種間斷的睡眠當中——每次睡上一到兩個小時,有些時候,若是睡眠之神眷顧,或許能一口氣睡到三個小時——然後就起來看書、看幾集電視劇,或是打開游戲,再或是不停地刷新著各個手機軟件,等待著睡意的再次來襲。第二次醒來,差不多就該出門上班,等到下班回來,躺在沙發上機械地刨動手機,或許能再睡上一次。下午吃上一天裏的唯一一頓飯,晚上出門看部電影或是和朋友喝酒聊天擁抱,再回來等待睡眠的眷顧。

  •

  一周后,成都封城,我在排隊做核酸檢測的隊伍裏和幾乎沒有人聲的夜裏,大量地吸著煙,在乾枯樹葉燃燒的火焰和烟霧中讀完了整本書。或者説,我身上的某一塊皺紋交錯的、乾枯的皮膚終於被雨水衝掉,它下面的胎記、疤痕、藤蔓、樹葉、花朵、新生的嫩皮以及早已在痂皮和新皮之間安家的螞蟻們都一下子顯露出來。

  •

  相比起那些理所當然地作爲人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家夥們,我從頭到尾都作爲英惠在讀著這本書。無需做理解的嘗試,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手足,是時至今日方才謀面的我。我不需要吃的東西。我要站立著支撐起地面。我只需要水,水從我的身體裏流淌過去,從手上和頭上流向我的雙腿,從足趾上蒸發。

  做愛有什麽不可以?和誰做愛又有什麽相關?做愛不是飲食,他人的精液流進我的身體,又經過我的根系流進土地。它不消耗別的生命,説話的生命,有情的生命,和我一樣的,支撐起地面的生命。它只是流淌,像雨一樣。

  那吸烟呢?我引燃手足的身體和尸體,把被點燃的乾枯的枝葉小心地嫁接在我自己身上。爲什麽我還沒有被燃燒?是我的水分太多嗎?如果我讓這些烟霧熏乾我身體裏作爲動物的枝葉——那些氣道和肺泡、那些血管和心肌,是不是我最終就可以成爲ta們的一部分?

  •

  但是我又做了一個夢,在夢裏我是仁惠的孩子。在夢裏那個仁惠沒有穿著那件褪色的紫色T裇爬上后山,而是穿著深綠色的、同樣褪了色的呢子大衣赤脚在車流中間無意識地挪動。在夢裏,那個仁惠的孩子沒有做一個媽媽變成白色的鳥飛走的夢,而是仁惠做了一個夢。在那個仁惠的夢裏,她的孩子坐在太陽落山后黑漆漆的教室中間一動不動。你在做什麽?仁惠叫他,他也沒有反應。仁惠大聲地叫她的孩子的名字,他只是望著虛空中的某一處。仁惠用力推了推他,他説,媽媽,你來啦,我在看書。仁惠被孩子展露的表情嚇到了,突然一下子驚醒。在我的夢裏,那個仁惠醒來后便突然被注入了某種堅韌的生機和力氣。

  之後呢?之後仁惠的丈夫從婚外戀情中幡然醒悟,仁惠和丈夫便又裝模作樣地一同生活了十四年。在這十四年中,她是怎樣帶著他帶給自己的挫敗而生活的呢?她又是怎樣地無視著、幸災樂禍著丈夫的絕望,目睹著他一步步走入和自己當初相同的車流呢?她只能回憶起在婚姻的最後一年裏,她是開心的。在那一年裏她每天開心地一邊等待著房屋的售賣和離婚,一邊憧憬著未來和孩子一起的生活。

  •

  我是英惠,我自從在四年前發現媽媽會專門爲了吃素的我燉一下午肉湯給我喝之後,便連任何沾了一丁點葷腥的食物也無法忍受了。我慢慢習慣于在被貼得亂七八糟的標簽上或者商品頁面的角落裏搜尋衣物、食物、洗髮水或游戲機的材料説明,一個個猜想“起酥油”或“乳化劑”的來源、構成和作用。謹慎地拒絕朋友分享食物和飲料的好意,反復地和不耐煩的服務員確認菜品的製作方式。要是成都有真正的陽光就好了,我就可以進行光合作用,每天只用澆灌糖水或鹽水,讓這些水分在我的身體裏流動,就可以支撐起地面。要是地面不需要被支撐,也可以負載無限的生命就好了。我爲什麽不能死?爲什麽那些被人們支撐著活著的、那些依靠控制人活著的人不能死?

  •

  我想起那個上午,我接到值班醫生的電話,被從家裏叫去精神病院。蛛網膜下腔出血,醫生説,這是非常危險的情況,必須馬上轉到一般的綜合醫院,你們立刻聯係。至少先讓我看看他,醫生拒絕了,在他轉出來之前都不能探視,你們儘快聯係綜合醫院。於是我無視了住院兩天閒顱部影像的巨大偏差,無視了頭天晚上護士手足無措頻繁打來的電話,無視了值班醫生的不安和表情裏想要甩掉麻煩患者的焦急,立刻辦了出院手續。

  我在綜合醫院的急診閒裏看著仁惠的父親,看著這個烟酒不沾卻暴躁了一輩子,在鄰里中有不錯名聲卻靠妻子照料了一輩子,到老靠雙相和認知症博得子孫的全部關心和妻子全身心照料的老男人蜷縮著躺在病床上,努力把眼前這個剛剛尿了自己一身,一邊困倦地又要睡着,一邊還在斷續地駡不在場妻子的人和那個生活在混亂的記憶碎片裏、不認識人卻能分清家人和外人、當面聽著家人商量英浩的後事,卻還被騙說英浩在外地出差的人重合在一起。我給他換褲子,他從不斷墜入的睡眠中驚醒,對著我叫仁惠的名字,虛弱、驚恐又憤怒地問我:“你脫我褲子幹什麽?”

  •

  我又夢到了仁惠,在夢裏我是仁惠的孩子。夢裏的那個仁惠,她的孩子,已經長大,已經識字,已經接觸到很多人,已經不需要她一直守護。可是她還是會常常潛心思考那些可能會左右ta人生的變數。如果ta沒有剃掉眉毛,如果ta沒有吃素,如果ta沒有留頭髮也沒有留鬍子,如果ta可以在畢業后進入一所大型醫院工作,如果ta沒有走進她和她丈夫曾走入的同一條車流。她是否已經意識到,在孩子的人生棋盤上,無論她如何舉棋不定,都只是徒勞無功,根本改變不了什麽?還是說儘管如此,她也無法停止思考?她只能一遍遍地向ta要求,要求ta掙錢給她養老,要求ta保證自己會死在她之後。靠這樣可以把她的孩子拉回到她心中的、她自己走過一遍的正軌上嗎?她不知道,但她仍然掙扎著,把嘴巴貼在在孩子的耳邊,一字一句地説道:

  “在夢裏,我們以爲那就是全部。但你知道的,醒來後才發現那并不是全部……所以,有一天,當我們醒來的時候……”

  总字数:2348
  作者:能当猪的人
  链接: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4630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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