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瓦尔多》：春夏秋冬又一春

ThomasVan

　　每一个春天、每一个夏天、秋天、冬天都会发生新的故事。

　　最开始的两年，马可瓦尔多的生活中充满了灰色幽默，正如他自己所说那样，他是个乐观主义者，他有一双观察世界、发现世界的眼睛，能够看到城市的蘑菇、迁徙的丘鹬，然而生活却是略带不幸的，误食蘑菇、集体中毒，捕捉到市政府的鸽子、面临罚款。但生活中仍有欢乐，夏天的廉价沙滩浴、秋天妻子做的盒饭、昏沉的夏日里在公园看星空，这些都构成了马可瓦尔多的「浪漫」本质，他敏锐、对生活热忱，虽然生活在拥挤的房间里，从事着枯燥无聊的工作。最初的一切像漫画一样幽默，像喜剧演员笨拙地屡屡出错，轻松诙谐。

　　但从第二个冬天开始，第二个冬天开始，故事进入到「解构」阶段。

　　面对现代工业文明，卡尔维诺在书中写到「高速公路上的森林」，工业化发展的需求，大量砍伐森林，森林不再真实、而是沦为一种符号。马可瓦尔多一家的冬天十分寒冷、柴火紧缺，阅读童话书的兄弟去寻找森林，终于在高速公路两侧看到了形状怪异的树木——广告牌。这是现代文明的产物，而最后路警的行为更为吊诡。通过患有近视的他的眼睛，看到张张诡异的广告牌：吐舌头的小鬼是奶酪广告，痛苦的人脸是一幅鸡眼药广告，而正在砍伐树木的马可瓦尔多是治疗偏头疼的广告。这是对现代文明的反思和讽刺，广告象征着消费、时尚，然而一群需要取暖的市民将其当作取暖的木柴。当砍下广告牌的时候，消费的欲望被瓦解，服从最基本的——生存的需求。而在「好空气」中，是对这一章的延续。在暗无天日的仓库中工作的马可瓦尔多，身体亚健康的小孩，对新鲜空气的需求。这是社会被资本化的另一个体现——所有的物品都可以被标价，包括空气、包括阳光。呼吸新鲜的空气需要更优越的生活条件、阳光是不存在于拥挤的楼道中的，阳光、空气都需要付费享用。马可瓦尔多的小孩不明白阳光的可贵，但仍然懂得对阳光的追逐，他们在阳光下肆意玩耍。戏谑的是这一处无人之地是肺病疗养院，这是工业化进程下对「健康」「污染」的反思。后面的几个故事里，还有对污染问题的讨论。污染影响着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随着马可瓦尔多走过一年四季，越走越心凉，生活中处处充满危险、处处皆是困境。

　　而在「和奶牛们旅行」中讲述了一个「围城」的故事。卡尔维诺用这篇告诉所有读者，远方不一定是幻想的远方。马可瓦尔多以为小儿子跟随奶牛们是去旅行、度假，然而当假期结束，小儿子回来之后却是在牧场里做着繁重、薪水可怜的工作。幻想的世界是美好的，然而现实终究并非如此。未曾经历的真实，并非真实。生活中总是看着别人轻松的神态幻想美好的生活，然而这只是一种美好的表象。

　　「毒兔子」更是一篇黑色童话。被实验的兔子，被压迫、奴役的人生。人不是也一样吗？

　　“它是一只生来受囚的牲畜：对于自由没有太大的期许，除了能有一刻不用担惊受怕，它不知道生命中还有其他什么更好的东西了。好了，这下它能动了，周围也没任何会让它害怕的东西了，也许它这一辈子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个地方是不寻常的，但它从来就没创建过一个东西是寻常的还是不寻常的清晰概念。自从它感到体内有一种模糊而神秘的疼痛在折磨自己以来，整个世界就越来越难提起它的兴趣。它这样在屋顶上走着；猫们看见它一跳一跳的，搞不明白它是谁，害怕地退开了。”

　　最后的一年春夏秋冬颇有「看不见的城市」前奏的意思。这也是「看不见的城市」的雏形，什么可以被称作为「城市」？百年前的「城市生活」又是什么样的？城市记忆是一种瞬时记忆，在重复中日渐麻木，在约定俗成的规则下日复一日。这本书写于1963年，卡尔维诺不仅是对「工业污染」「城市污染」重新解构，也对「广告牌」「电影」等新艺术形式解构。小说中关于「电影院」有一处描写——“对于一个居住条件恶劣的人来说，家里是很难待得下去的，寒冷冬夜中最好的避难所永远是电影院”。电影院对于富人来说，是欣赏艺术的地点；而对于社会底层人来说，电影院则是避难所。播放的电影成了底层人幻想世界的素材，在迷雾中马可瓦尔多看到了远方的国度——印度，而身在迷雾中的他辨认不清方向，只是一直走着，这一切都不属于他，他甚至因为贫穷从未坐过公共汽车。与资本主义社会紧密联系的还有「消费主义」，工人们白日疯狂工作、下班就是疯狂消费，然而作为生产者的马可瓦尔多却与产品没有任何关系，他在超市中只消费得起最低廉的食材，这是「压榨剩余价值」。

　　最后一个故事是圣诞节的故事，是一个相对好的结局，世界安静、一片雪白。白兔逃脱黑狼的捕猎，这是卡尔维诺的温柔。荒诞离奇，却又充满浪漫。

　　一起看看马可瓦尔多的一年四季吧。



　　总字数：1620
　　作者：西考拉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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