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凤尾》：小江湖，大命运

劫天下

　　因为听说是关于香港黑帮的兴衰史，八卦好奇心作祟所以立刻点击购买。翻开第一页读开第一段发觉竟然几乎是白话文体，惊喜之余多了点熟悉感，就是那种还未看就有了好感。白话，亦即是粤语、广东话，本身作为作文文本有其明显的优势和劣势。劣势显而易见，相对于普通话的字正腔圆少了点正式严肃感，也少了点文学性的美感，这个倒是无可避免的，始终大中华历史上下五千年几乎围绕在北部地区，一直以来的南蛮之地的南蛮语言当然有点先天不足的缺陷。然而，不得不说，优点也非常突出。粤语相对于普通话，元音发音九音（也有说法是八音）就比普通话的四音丰富，这样营造出来的文字，就算只在心中默念都会有十足的音节起伏感，非常生动非常‘得戚’（普通话中有意思的意思）；而白话方言相对于普通话而言，方言俚语更是层出不穷，不说别的，就粗口字的博大精深就非任何一个中华方言可以媲美的，虽然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实情就是，如此丰富的文字文化多样性背景孕育出来的文字，的确是很精彩读得很过瘾，特别是对于母语是粤语的人来说。

　　龙头凤尾，一词多义，一语双关。由哨牙柄的金盆洗‘捻’引出了抗日时期香港堂口龙头赵南才的传奇一生：南爷是孙兴堂龙头，也是当时重庆抗日基地在香港留下的凤尾；他虽然是’屌‘得万家女的’龙头‘南爷，但他亦是心甘命抵做张迪臣胯下的’凤尾‘。从当年的赵北才，因为被欲求不满的妻棍打后尾枕而从广东茂名逃出，在部队找到一刻心境平和；再由被部队兄弟药王坚出卖想杀人灭口，而被偷袭后脑重伤不死而逃难香港，赵北才寻找的仅是一个能彻底放下心理防线能完全信任完全释放自己的小天地，但却一次次被摧毁而后逃亡。在香港，可能是命运也可能是巧合，赵北才遇到了张迪臣，香港警署的情报官员，一个苏格兰男人，他终于找到了那种释放自我的感觉。然而又因为一次事故意外，赵北才闯祸，被张迪臣狠拍后脑叫了一声“快走！”又逃回了广州。其后的龙口崛起都始于广州。赵南才（改名前是赵北才）一生都在被背叛，逃亡，继续被背叛，继续逃亡之中辗转重生的。尽管他在香港遇到了让他心灵船舶泊岸的这个叫张迪臣的小海港，但最后，仍然逃不过背叛和逃亡的命运。说来好笑，赵南才自始自终都是一句“是鸠旦啦”（对应英语whatever）到尾，虽然看起来是逆来顺受，但每次都让他逢凶化吉；然而最后，当张迪臣问南爷借船跑路，南爷这次拒绝“是鸠旦啦”，就像着了道，不愿意再被背叛和逃亡，却就偏偏“临尾香”了。的确，不再需要逃亡了，但却仍然是背叛，不仅仅是赵南才对张迪臣的背叛，也是张迪臣对赵南才的背叛，也是生活对南爷的背叛。赵南才这一生，要说因张迪臣而生，我觉得不然。他更像是一个乱世的傀儡，给你看看人在江湖是多么的身不由己，就好像握在别人手里的’宾周‘，伸缩勃泄全部不由己。随着赵南才被炸弹炸成烟花，你说唏嘘？我也觉得不然。其实也算是一种摆脱，对命运的低头。要是赵南才在爆炸刹那还能说话，我相信他一定会说“是鸠旦啦！死咗仲捻轻松！”江湖是什么？人世情仇恩怨。你跟他斗？你斗得过命运吗？当然不能啊。

　　故事有意思的地方不仅仅是赵南才的一生，不仅仅是他和张迪臣的痴缠恋，还有很大量在我看来更加精彩的地区文化和历史背景，都是我闻所未闻知所未知的。从内地（其实主要是广东地区）到香港，各种莺歌燕语的场所环境人物，各种底层人的生活经历为人，更加有与故事递进的抗日战争白热化的政治历史地区大环境，虽不能当是史料来读，但却是增长见闻。特别是书中提到很多关于广东地区本土文化的很多民情风俗（例如，丧葬事宜），细致到一些俚语的出处（例如，二五仔），都既有趣又涨知识。虽然说是一本看似’肤浅‘的’故事‘书，但出乎意料字里行间却藏着不少充满人生哲理的话，“在命运面前，你哭，你笑，你哀求，随便你，命运自由他的走向；可能听取你的意见，也可能置若罔闻，到最后，你唯有低头认受“。阿城说过，智慧的话不用多，一两句就够了。多了反而失价值，时不时说一两句则足够惊艳。马家辉就是这种聪明的作者，哲理的话点到即止，大白话说出来既让人耳目一新同时更为受用。

　　这本书唯一让我觉得可惜的局限性，便是如若母语并非粤语，或是不能看读粤语的朋友，可能阅读会非常困难，就算能懂大意，也没有办法领会其中的趣味。不过回过头来想想，觉得这样也好，会有总莫名的地区归属，觉得是同个地区同个文化才能share的一样宝贝，忍不住自己就窃喜起来。

　　字数：1584

　　转载来源：appleaus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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