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飘》

鸿田

　　头两条微博上转一张图片，是某画家画的达利，但大家转都是因为，那简直就是克拉克盖博饰演的白瑞德，一样的神情，傲慢，讽刺，自得，两撇小胡子。

　　傅东华翻译的《飘》是我看过的第一部外国小说，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这部作品对我个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通过这部小说，我初步建立了历史观，作者多次借白瑞德的嘴说。南北战争并不是一场为了正义的战争，林肯总统（或者说支持他的力量）并不是出于人道原因解放黑奴，而是要劳动力。北方的工厂比南方的种植园更需要劳动力，但黑奴适应了南方农场那种主人包管一切的生活模式，不愿意去北方做自由工人。在看这部小说之前，我还看过一套系列书籍，叫做《上下五千年》，那里面对南北战争的评价就跟后来我上的历史课一样，把战争的引子说成道德，而把战后对北方的有利影响，说成后续。从此我不再简单的信任政府或者历史书，而是在对一件事情下判断前，尽量多地看看对立方的意见。

　　白瑞德先生也决定了我在真正开始恋爱前爱慕的男性的类别：他聪明，见多识广，富有，追逐金钱，他不是坐在办公室里长肚腩的男人，挖过矿，打过架，他可以带着一车女人和孩子在战争时期穿越交锋地带，可以走私武器穿越封锁线。他看得穿战争双方的共同点和弱点，他完全了解时代正在摧毁什么建立什么，他也知道世人将怎样看待他。他没有把自己放在更高的位置，但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白瑞德总说郝思嘉和他是一类人，其实归根到底，郝思嘉只是比其他人坦白，勇敢，她并不像白瑞德那样透彻。或者说，她痴恋太重。

　　书中有另外一个爱慕白瑞德的女性角色，他资助她开妓院，他们也有长期的肉体关系，那个女人尊重他爱惜他，但遗憾的是，他并不爱她。我常常想那是为什么呢？也许他仍然保留有一部分那时代男人的惯性，认为只有真正的名门之后才配得上他的爱情吧。

　　书的最后，白瑞德终于对郝思嘉失望，他负气远走。从来就没有真正离开过少女幻梦的郝思嘉终于醒悟，她一直以来都依赖他，而对郝思嘉这样一个被战争夺走一切，然后拼命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点的姑娘来说，信任依赖一个人，已经是她爱的方式。

　　据说克拉克盖博最后离开的那件风衣被拍卖出了高价，应该的。

　　因为《飘》，我还读了一些相关作品，《荆棘鸟》《蝴蝶梦》《斯佳丽》，都很一般。《蝴蝶梦》的女主角从来就没有出场过，小说开始已经死去。但她的勇气和力量，她无所畏惧的神情都和郝思嘉很像。我问过我妈，如果这个女主遇到了她的白瑞德，而不是书中那些懦弱的男人们，她还会走上绝路么？我妈做出了一个经典的母亲式回答：女孩子的个性不能太强。

　　《飘》给我的另外一个影响是，向往挑高客厅的房子，那样窗帘布才够做裙子。

　　还有，能不能穿绿色从此是我判断美女的其中一个标准。

　　作者玛格丽特米歇尔不是著名作家，或者说不是“熟手”，她只有这一部长篇小说。当时没有互联网，我想要得到关于她的信息，只在很久以后在一本段子书，讲名人八卦的地方看到说，她有一次一个人在小巷子走，被劫匪拦住让她摘项链和耳坠，她故意慢腾腾的摘项链不碰耳坠，匪徒立刻下手抢走耳坠不顾项链逃走。其实，项链才昂贵。不知道这种段子到底是不是她的，但粉丝迫切的心情可见一斑，这事儿我记住了这么多年。还有一次，看到说她婚前曾经有过一次暗恋未成，不想婚后才发现丈夫和自己非常和谐，于是突发奇想开始写故事，当时用打印机无法修改，她从最后一章写起，一气呵成。

　　从最后一章写起这种事，在我自己写小说后觉得真是——难得非同一般啊，作者要对一个故事的看法非常确定，才能让它逻辑顺畅的成为小说。像我这种今天觉得这个有理，明天觉得那个有理的人，就没法效仿。

　　《飘》同时也证明，文学修养，生活经历，甚至表达技巧都不是好小说的必要条件，感受力才是第一位的。

　　《飘》的电影非常非常成功，成功到半个多世纪以后香港电影《倾城之恋》里，白流苏到香港，码头悬挂的海报仍然是白瑞德搂着大露胸红裙子的郝思嘉热吻，背后战火缤纷。《倾城之恋》中的范柳原（我刚才居然写成了柳宗元）很有白瑞德的影子，可惜白流苏完全站在郝思嘉的反面。不知道张爱玲是否看过《乱世佳人》，我记得《倾城之恋》的小说里是没有提到那张海报的，倒是范柳原说，你就是医我的药。

　　克拉克盖博与费雯丽不合，片场几乎不聊天……真遗憾，费雯丽爱慕的男人，舞台之王劳伦斯奥利弗值得爱慕么？我觉得他比克拉克差远了。克拉克盖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白瑞德，开战斗机参战，悼念亡妻。我尊重他。

　　总字数：1590
　　作者：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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