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之夜》：披着流亡者外衣的畸恋小说

牛妞

　　一

　　德国作家雷马克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里斯本之夜》，是一本批着流亡者外衣的畸恋小说。我所说的畸恋，并不是指男主角施瓦茨和妻子海伦之间爱情，而指的是弟弟格奥尔格对姐姐海伦所产生的畸形恋情。

　　首先，我们看一看施瓦茨与海伦之间是否存在有爱情。

　　施瓦茨因反对纳粹政权，被妻子的弟弟格奥尔格告密，送进集中营呆了一年后，放出后就在外流亡。在五年的孤独的流亡生活中，因特别想念妻子，于是决定冒险回到德国去见妻子。从施瓦茨这个大胆的冒险行为来看，施瓦茨应该是深爱着妻子海伦的，尽管在这份爱当中有着孤独的趋使。后来从法国拘留营出来后，施瓦茨第一时间就中关押海伦的拘留营寻找海伦，可见施瓦茨对海伦的爱还是比较深的。

　　但海伦对施瓦茨存在爱情吗？我的回答是否定的——海伦并不爱施瓦茨。从以下两方面可以看出：

　　一是当自己的弟弟告密把自己的丈夫送进德国的集中营后，书中没有提有海伦采取过任何营救性行为，这说明在平时家中，海伦对施瓦茨的反纳粹言论并不一定会认可，可能还会有些反感，这可能与海伦生养在一个信仰纳粹专制政权的家庭环境有关，这反而进一步说明海伦与施瓦茨在精神层面上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后来海伦跟随施瓦茨流亡之后，也从未对纳粹的专制政权进行过任何谈论。所以，当丈夫被关进集中营之后，才会以一种沉默的态度对弟弟的告密行为进行默认。

　　二是当丈夫从集中营放出来后，在长达5年的流亡生活中，海伦也从未有想去寻找丈夫或者是打听丈夫的行为，更没有给丈夫写过一封信件——至少小说中没有这方面的描述。可见在她心目中丈夫并没有多少地位。

　　但为什么当施瓦茨偷偷回到德国来见她时，海伦决定跟随丈夫去流亡呢？我认为可能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是海伦被检查出患有了不治的癌症，存活世间的时间并不太多了，与其说是跟随丈夫去流亡，不如说是跟随丈夫去旅行。因此，他们在流亡途中，无论是在瑞士，还是在法国，利用施瓦茨变卖名画的钱，不用工作，却能过上一种富足的生活。显然，跟随丈夫去流亡，其实质是去享受生命最后的好时光。

　　二是海伦的原生家庭，因信仰纳粹思想，其纳粹的专制思想必然会体现在这个家庭关系中。从弟弟格奥尔格一晚上多次打电话给海伦的行为可以说明，这实际上是海伦原生家庭对婚后海伦人生自由的一种变相控制。因此，跟随丈夫去流亡，其目的也是为了摆脱原生家庭的控制。上述两方面的原因，说明海伦选择跟随丈夫去流亡，都不是出于爱情的因素。因此，在小说中，施瓦茨才会感到自己像是一棵拐杖——像一种工具一样被人使的拐杖。

　　海伦并不爱施瓦茨，这也是小说结尾时，海伦宁愿选择自杀，而不愿跟随施瓦茨去美国的深层心理原因之一。

　　其次，再来看看弟弟格奥尔格与姐姐海伦之间的情感关系。

　　本来，弟弟格奥尔格与姐姐海伦从小就生长在同一个家庭，应该存在一种正常的家庭亲情关系。但从弟弟格奥尔格的行为来看，我认为在这种正常的家庭亲情关系之下，还隐藏着一种变态的畸形恋情。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可以看出：

　　一是弟弟告密将姐夫送进集中营的行为，从表面上看，好像是政治意识形态方面的冲突，其本质却是一种公报私仇的行为。为什么弟弟会去告密？在我看来，这很可能是弟弟格奥尔格与姐姐海伦之间存在一种不可告人的畸形恋情有关。由于弟弟格奥尔格深深爱恋着姐姐海伦，所以在姐姐出嫁之后，就会在他那变态的心里产生一种对姐夫施瓦茨恨，一种把他姐姐抢夺走了的恨。因此，他告密将姐夫送进集中营，其目的就是为了重新夺回姐姐海伦。赶走姐夫之后，弟弟才能够在晚上多次打电话给姐姐，重新回到那种不正常的恋情关系之中。

　　二是当海伦选择偷偷跟随施瓦格一同流亡之后，弟弟格奥尔格四处追查姐姐的行踪，甚至动用了德国驻瑞士的官员，在法国战败之后，还动用了密秘警察。对于弟弟这样的行为，我不仅又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海伦对于德国来说，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吗？是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还是政治意义的人物？或者海伦身上揣着重要的军事情报？显然都不是。海伦只不是一名德国的普通女性，对于德国来说，她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但对于深深爱恋着姐姐的格奥尔格来说，把海伦弄回自己身边才会变得特别重要。因此，弟弟才会利用自己是“纳粹冲锋大队长”的职务便利，动用了德国驻瑞士的官员和秘密警察四处追查海伦的下落，其目的就是为了把海伦带回德国去。

　　在这个追查的过程中，格奥尔格除了踢打姐夫施瓦茨外，并没有表现出其他更过激的行为。小说中也没有描写这位“纳粹冲锋大队长”对于其他反纳粹人士，或犹太人有什么迫害的行为。因此，当姐夫施瓦茨利用剃刀片将格奥尔格杀死之时，其大脑中产生的“消灭了他，就可以救出几十个无名的受害者”的理由，显然是不成立的。这更像是一场姐夫与弟弟之间为争夺海伦而生的一场斗争。海伦，在古希腊神话中是绝色美女的名字，也是后来美女的代名词。因此，在这场美女争夺战中，表面上看是姐夫施瓦茨获得了胜利。在这场生死搏杀中，为什么“纳粹冲锋大队长”连一个手下都没有？对于这个不合理的情节，我只能这样理解：弟弟格奥尔格为了避免让其他人，尤其是避免让自己在德国家乡奥布纳斯吕克的人发现这段与姐姐的变态恋情，所以，他独自一人来到法国南部，没有带任何手下。

　　姐夫真的获得了胜利了吗？我并不这样认为。在海伦得知自己的亲弟弟被自己的丈夫杀死之后，在性情上产生了很大的变化——经常独自外出，不爱回来，甚至还到酒吧里酗酒。在去美国的护照和签订都办好之后，海伦却表示不愿意跟随丈夫前往美国。表面原因是美国不接受身患不治之症的人。但这个理由是很难有说服力的。如果美国不接受身患不治之症的人，那就不会为海伦办理护照和签证，既然办了，就是说一个人虽然患有不治之症，但美国同样不会拒绝他前往。况且，海伦的癌症并不是十分严重，至少目前还能用镇静剂能控制，再活个三五年应该没什么问题。因此，对于海伦的这些反常的行为，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某种权衡。在权衡中，将丈夫与弟弟进行一番比较后，海伦终于认识到，自己并不爱丈夫施瓦茨，自己更爱的是自己的弟弟格奥尔格。所以，她最终选择了自杀，至少，她能在另一世界里与自己的弟弟继续保持这份秘密的畸形恋情。

　　二

　　我个人认为，在小说中有几处情节让人感到疑惑的地方。

　　一是关于格奥尔格的职务“纳粹冲锋大队长”。我对德国的历史了解并不多，因此对于这个职务，只能从名字上进行初步的推断。这个名字更像是某个地方的非正规组织的大队长，有些类似于我们的治安大队长。如果这种职务属于德国纳粹的秘密警察系统，也应该是处于这个系统的下层。一个处于下层的秘密警察，又怎么能随意到处跑动呢？又怎么能调动驻瑞士的大使馆官员呢？又怎么能安排远在法国南部秘密警察呢？我又想，也许“纳粹冲锋大队长”真是一个较高层次的官职，上面几个问题就很好解释了，但新的问题又产生了。在当时德国这种法西斯极权专制的社会里，等级制度是相当严格的，一个较高层次官职必然配备有包括司机在内的几名手下。但在小说中，格奥尔格不仅没有一个手下，还亲自开车，让施瓦茨这样一个反纳粹的危险人物与自己坐在一起，并且还一点警惕性也没有，最终导致被杀。这显然并不符合什么较高层次官职人员的身份。

　　二是施瓦茨在杀死格奥尔格的情节上，也是让人十分疑惑的。其一，施瓦茨作为一名普通人，在关押期间受到多次刑询毒打，在体力上肯定是有所下降的，要想一下子杀死年青力壮的格奥尔格是有相当的难度的。其二，施瓦茨作为一名犯人，手脚一般都捆有绳子或戴有铁铐之类的东西，因此，在手脚受限的情况下，要杀死格奥尔格更是难上加难。其三，上面已提到，让一名犯人与自己坐在一起，自己却开着车，这样的情节是相不合理的。其四，格奥尔格这个秘密警察在战争时期，外出执行任务，居然连一把枪都没有。其五，从小说中的描写来看，施瓦茨利用一片隐藏的小小剃刀片就把“纳粹冲锋大队长”一下子就杀死了，这更像是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的行为。而小说中并未提到施瓦茨受过什么训练。因此，像施瓦茨这样的普通人，要想利用一片小小剃刀片一下杀死一名多少受过一定训练的秘密警察，其成功的机率可以说接近于零。

字数：2974
原作者：叁小丁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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