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女性身体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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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意味着什么

　　第一次成功使用卫生棉条的时候我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就好像开拓了自己对自我身体的认知，证明了“这是我的身体”，甚至是一种对掌控的宣判。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我的另一女性朋友提到过相似的要证明“这是我的身体”的想法，且这种想法有多么让她当时的男友困惑。我能深深理解为什么女性有这种证明我的身体属于我的需要。因为我们所经历或见证的，常让我们困惑，这到底是谁的身体，为什么有这么多权力想要笼罩在这具身体之上。

　　初读素食者，开篇即是一个女人决定成为素食主义者。这决定起先无伤大雅，因为丈夫在家吃饭的时间也仅限于早餐而已。但改变这一情况的事件是一场公共聚餐。素食者的格格不入让丈夫颜面扫地，更深层次的是，他发现拥有一个“不正常”的妻子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而他选择这段婚姻的原因正是妻子的普通，或是，符合社会期待的正常。但素食者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一点是，两姐妹的两位丈夫都非常之“弱”，一种是顺社会潮流的弱，一种是格格不入的弱，无论是哪种弱，最终都导向疲倦和空洞。于是在孱弱的阴影下，对女性身体的控制权回到了大家长制家庭的父亲手中。于是我们见证了父权无理由的暴力，施暴只是展示权力的手段，大家长真正不能接受的，并不是女儿日渐消瘦的身体或是不正常的行为，而是女儿竟然妄想独占自我身体。在父权看来，女儿的身体当然是物化的，甚至是家庭共享的，要在父权凝视的打磨之下进入婚姻进入社会，要听从父权的身体选择，塑造成父权希望的“正确”。于是只能用伤害宣告对身体的占有，而当这占有都无法达成，最终形成一种逃离女性身体的欲望，亦或不是形成，而是这欲望终于显露。素食者这一篇，父权是一方面，父权的工具延伸——母亲，同样扮演了刽子手的角色。我们可以看到传统的男权社会是如何同化、分裂女性，又是如何利用女性压抑其他未被同化的部分。

　　胎记这一篇十分精彩，叙述角度切换到姐姐的丈夫。两位丈夫的情与欲的转移与错位让人觉得可笑，永不满足，欲壑难填。性解放似的植物性欲，有欲无爱，回归植物世界，回归原始的坦诚，更加加深了抽离身体的冲动。而“晒太阳”这一行为本身，何不是建立一种新秩序的渴望。如果作为人的身体不复存在，是否就能诞生新的秩序？但这些疯狂必然被冠上疯癫的称号，需要被“治疗”。姐姐这个角色起先并不引人注意，她看似和母亲一般作为父权的附庸和延伸，但随着故事的揭露，她终于明白的是，母亲没有力气，而她只是没有勇气。而悲哀的是，从妹妹身上想通这一点时，她也没什么力气了。男权社会如何一点一点把女人的精力吸干吸尽在素食者里写得很过瘾。被这样的社会同化吸纳，接受这一套规则，就像姐姐觉得嫁给艺术家或许是她想要阶级上升，但跨越阶级同样是男权社会定下的目标，许下的美梦。当她醒来时终于发现，人生似乎大梦一场，她所经历的可以是任何人的人生，却唯独不是她的人生。于是她拿回还没被消耗殆尽的最后一点的精力，冲那些插管的医生大喊，终于在生命最后的最后，徒劳地挽救了一次自己的妹妹。

　　看完之后我内心很痛苦，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书里的女性被这个男权社会强暴了一次又一次。做个好女人是对女人最大的诅咒，但在这样的社会里，你只能做个好女人，或做个疯女人。女性身体长久以来被当成权力的试验场，拿出来了规训了一遍又一遍，你不能太胖，男人不喜欢，你不能太瘦，这样在社会上不正常；你不能有性欲，因为性欲是男人的野性，充满了男人味。

　　最后他们要告诉你并通过各种方式向你证明，你不能有自己的身体。

　　我想了很久女性可以做什么，但回到探索自我身体之于我的感受：成为最了解你身体的那个人。“我的身体是我的”。探索性欲。“我身体的欲望是我的”。爱自己的身体。“我无需再跟别人证明我身体的完美”。

　　总字数：1378
　　作者：Shi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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