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素食者》：可她明明应该拿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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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读韩女的作品，着实被惊到了。

　　大概东亚文化确有共通之处，社会对女性的精神漠视和教条规训，男性对女性的工具化心态，桎梏在多重角色之下的责任PUA，被作者用针尖般的文字，精准又细密地描绘出来，每一针都轻易令人共情。

　　最令人拍案的是：一个女性作者居然用第一人称，将男人内心深处最阴暗、污秽、世俗、又真实得令人发指的各种想法，统统利落地开膛破肚，就这么鲜血淋漓地呈上堂前。

　　「吃肉」的隐喻

　　“强势”生物对“弱势”生物的生吞活剥。

　　在现存生物链中，人类、动物、植物，有着力量悬殊的强弱秩序。

　　在现实社会，尤其是东亚文化中，男性依然相较于女性占有强势地位。

　　妹妹英惠、姐姐仁惠，对于丈夫而言都只是经过心理、经济、社会等多层面需求，精密算计挑选出来的禁锢在“妻子”角色下的趁手工具。

　　挑选英惠，是因为在丈夫眼中她各方面都很“普通”，这样的她完美适配了自知平庸的男人微妙的自卑感。吃素之前从未“反抗”的英惠，给丈夫洗衣、做饭、料理家务，无所诉求，甚至看不到性格与情绪。这样的她，对于男人来说，简直是“无需付费”的家务机器。男人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免费服务”，一边还暗自窥伺着妻姐，嫌弃妻子“毫无女人味”。

　　挑选仁惠，是因为她漂亮、能干（比丈夫会赚钱）、贤惠，满足了丈夫眼中符合世俗标准的一切。他甚至无需努力，没有追求过程，就轻易获得了这枚足以满足大多数男人虚荣心的美丽“勋章”。即便如此，自诩“艺术家”的男人，偏日日觊觎着更具文艺感的妻妹，期待着所谓灵魂的释放。

　　父亲对女儿，更是粗暴的管控。硬往英惠嘴里塞肉那段，已经接近于丧心病狂了。女儿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是面目模糊的一个符号而已。这个符号不允许产生任何超出世俗范畴的杂音，否则就要被修理。

　　全书中，男性作为“强势”生物，即“吃肉”方，一直在对“弱势”生物提出各种要求，却从未付出任何代价；一边享受“便利”，一边还“心生不满”。而“弱势”生物，面对各种入侵、盘剥，全部照单全收，默默消化，最终把自己逼到绝境。

　　「吃素」的对抗

　　从杀掉吃肉的自己，到杀掉自己。

　　在没有遭遇“强势”生物的围剿之前，英惠也曾是“吃肉”方。面对跑得筋疲力尽甚至已经翻了白眼的小狗，英惠对它“竖眉瞪眼”，只感慨：“你这该死的狗，居然敢咬我！”而后抱着“不在乎”的心态，记下了边跑边口吐鲜血白沫的小狗的样子，吃了一整碗狗肉汤饭。那时，弱肉强食的规则看起来那么理所当然。

　　只有真正位于下位端，才会质疑食物链的合理性。当她被肉食动物拆股剥皮、几乎啃噬殆尽之后，才开始厌恶这种上位者的“吃肉”行径。但她无力反抗，于是她选择“吃素”，用杀掉那个吃肉的自己做象征仪式，未尝不是期盼吃她肉的“强势”生物的消失。

　　但从食肉动物，到素食动物，本质是生物链上的主动降级。看似是抵抗，实际是放弃抵抗。

　　退让，终究是换不来自由和平等的。被父亲虐待，被丈夫抛弃，被姐夫“利用”，最后被关进了精神病院，彻底丧失了人生自由。

　　于是，英惠从“吃素”到“不吃”，从期待“吃肉”这种暴力剥削的消失，到选择自己消失离开这个身为弱者被“吃”的世界。

　　希望成为「植物」

　　幻想弱者拥有自由的新世界

　　英惠最终希望成为植物，成为大树，能够扎根泥土，自由呼吸。也许在她企盼的世界中，植物和动物、人类都是平等的，这里没有人为的秩序，没有强者的规则和管控，是能够顺乎本心、自然生长的地方。

　　但她忘了，现世中植物是“低等”生物，它们随时会成为人类的一盘菜啊。

　　《素食者》不愧为一部诺奖作品，它发掘出了路边随处可见的“树木”正“熊熊燃烧”的情绪，让人感觉深刻又熟悉。是植物还是野兽，这个轮盘扰动人心。全本读完，有种后脑被扯住的精神集中感，久久无法松弛。

　　几天后的中午，无脑刷剧下饭时才突然缓过神来：抛开文学性，在现实中还是速食般的爽剧套路更宜人。如果身处弱势，就不应一味适应规则，否则就会如姐姐仁惠一样“载着她那仅靠忍耐铸造起的人生一起漂向下游”。更不应像英惠一样消极抵抗。扬起手，扇对方耳光。如果规则不利于自己，那就改变规则，重新制定规则。

　　女人啊，不要扔掉刀，会被吃掉。

　　总字数：1424
　　作者：至于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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