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余火》：末日废土文里的NO1

烟雨红尘

　　这篇文章，不适合没读过《长夜余火》的人看，因为文中有大量的剧透，而如此优秀的作品，理应带着悬念去读，否则便是暴殄天物。

　　熟悉爱潜水的乌贼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文笔和情节都处于顶流的写手。而在这部作品中，他又展现出了一个很突出的优点——舍得死人。

　　在整部书中，大量配角的死都让人心痛、震撼，并藉此而有效地营造出了灰土世界的纷乱残酷和朝不保夕，并产生良好的悬念感。比起那种从头至尾连一个店小二都舍不得死的作品，实在是强出太多。

　　比如曾朵这样一个小人物的死，就曾令笔者猝不及防：

　　曾朵勉强笑了笑：

　　“我恐怕是不行了。”

　　她喘了口气道：

　　“你这个人总是，总是嘴硬心软，以后不要这样了，又，又不是所有人，都猜得到你真正，真正想说什么……”

　　韩望获沉默着，加快了车速，后排的格纳瓦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扬声器。

　　曾朵的视线逐渐发散，自言自语般说道：

　　“你不是问，我吗，会不会，舍不得死，会不会，想自私一点？

　　“我现在，现在可以回答你，真的，真的有点，我好想，和大家一起开荒，一起种田，一起狩猎，好想劝你，不要把所有心事，都藏着，不说出来……

　　“我甚至会想，如果我们的病都，都好了，能不能，能不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我们两个，两个烂泥坑里的人，什么都没有的人，互相，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前走……”

　　韩望获的身体抖了一下，再次侧过了脑袋。

　　曾朵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触碰到了韩望获松开了方向盘的右掌。

　　她笑了起来：

　　“韩，韩望获，不要总说，总说自己自私，你不是，不是这样的人。

　　“以后，你要代替我，活下去，代替我，去爱更多的人……

　　“除了爱自己，也要学会，爱别人，这样，你的人生才完整，这样，你才是真正的，真正的人……”

　　“我们一起。”韩望获紧紧握住了曾朵的左掌，把吉普开得飞快。

　　开着开着，他感觉掌中的手逐渐失去了力量，逐渐变得冰冷。

　　他梗着脖子，依旧望着前方，没有侧头。

　　这是笔者在阅读本书时第一次被感动的地方。毕竟悲剧总是比喜剧更能打动人心，而死亡也是最容易沉淀情感的方式。

　　此外，乌贼在这部书的情节塑造上，表现出了良好的克制感，通篇没有出现那种为了保护正方人物而牵强失实的情节。按照传统庸作的习惯，笔者本来以为会出现救回格纳瓦妻女的情节，本以为小白的机器人会被修复，本以为欧迪克还能治愈，本以为韩望获、安如香会加入小组，本以为商见曜的父亲还能找到……

　　但乌贼毕竟不是庸碌的写手，这些俗套的东西始终都未出现，情节始终遵循着常理推进，极大地维护了故事的真实感。

　　此外，本书的人塑也相当出色。四位主角出身迥异，性格也完全不同。而对他们彼此间的情谊也营造得很好，给读者一种温暖的感觉，保障了阅读的舒适感。

　　总得来说，《长夜余火》中所展现的写作水平要强于《诡秘之主》，只不过本书给主角们定下的基调是“牺牲”而非“风光”，因此意淫程度较弱，让很多人无法代入获得快感，故不为很多人所喜，也普遍被认为不如诡秘出色。但在笔者看来，本书不仅行文更为流畅，文字更加优美，在悬念的布设推进、人塑、氛围的塑造等方面，都比前作有了一定的提升；而在力量体系、多人格主角、公路片式的叙事结构等方面所作出的突破和尝试，就更是难能可贵，这些小众的选择其实是非常难写地，大部分写手都肯定会崩得一塌糊涂。乌贼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难能可贵。

　　不过本书也有一些不足之处，比如最终的收束有些仓促了，新世界的强者们和各大集团的高层都没有发挥作用，如果能够增加一本书，让旧调小组在实力进一步提升后，与更高阶的这些力量再激烈地火拼一次，结构会更加完整；而在商见曜进入新世界后，也应该至少安排一本书的剧情，呈现出与废土完全不同的环境与打斗，让“新世界”这个神秘之地的形象变得更为丰满；此外就是有很多线索没有收回来——比如最初城的人工智能再无作为、铺垫了很久的吴蒙也没在决战时发挥作用，就连商见曜和大白的情感都还没有展开……

　　至于最终的决战，问题就更多了：商见曜的境界提升没能发挥什么作用；碎镜和菩提作为暗子，本应在后方突袭同伴，改变双方的力量对比，却无脑地暴露自己；小红和小白的拼死疏散，本应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如让司命在关键时候无法吸取到能量，导致功亏一篑），结果却是无关痛痒。

　　总而言之，终战收得急了，剧情的水准也远不如前面。

　　不过最终主角们的牺牲还是很令人感动。曾经抛下相依为命的机器人独自逃走的小白这次选择了与同伴同生共死；一直胆小怯懦怕死的小红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而大白在最后关头，曾受到了司命的诱惑：

　　“你的父母，你的哥哥嫂子和他们的孩子，都逃离了地下大楼。

　　“你难道不希望和他们团聚，打算死在这里？

　　“灰土上，你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还有不少民俗没有接触过，‘旧世界’那么多有趣书籍，你也还没有看过……”

　　蒋白棉沉默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

　　从这沉默的几秒和轻叹，不难看出她对这个世界是很留恋地，对死后无法再看自己喜欢的民俗和书籍也很遗憾，但她却仍然义无反顾。

　　而最令人感动的，还是商见曜。这个早早失去父母，无人疼爱的孤儿，却对这个世界，对身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展现出了少见的无私和善良，以及那令人动容的勇气和奉献精神。

　　当杜衡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诚恳说道：

　　“我正式问你，你愿意付出生命，和我一起结束这场延绵几十年的人类灾难吗？”

　　商见曜沉默了。

　　隔了一会儿，他抬起右手，郑重按在左胸处，沉声回答道：

　　“为了全人类！”

　　当面对生死的拷问时，“喂”同样表现出了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和留恋。可最终，这个平日里做事荒唐不着调的男子，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用生命来践行自己的誓言。“为了全人类”，这个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之前总是让人感觉夸大其词，十分滑稽，可在这一刻，却只能让人感到沉重和心痛。

　　这本书最终的结尾收得不错，果断干脆，却留下悠长的余韵。让笔者在掩卷之后，仍然怔忡感伤。耳边也仿佛有人正在轻声吟唱那熟悉的旋律——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

　　“看沧桑变化……

字数：2393
转自：梦里不知身是客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532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