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自尊，都自信？东亚时代病《自伤自恋的精神分析》读书笔记

今天吃肠粉

　　写自恋，并好读的心理学书籍并不多，这是我去年读着算轻松的一本。这部关于自恋研究的《自伤自恋的精神分析》是从宏观层面来探讨时代症候群的心理学，比如极端事件，自我否定，宅居一族，点赞成瘾，不配得感等问题的讨论。接下来我会顺着书中的脉络梳理书中所探讨的问题，以及解决方式。本篇以梳理论点论据居多，自我实践和讨论会放在文中最末。

　　什么是自伤式自恋？

　　“小田急线刺伤事件”的嫌疑人被捕后曾表示他伤害的都是看上去顺风顺水的精英情侣或精英女性。书中将他定义为”非自愿独身者”。但为什么强调是女性，则需要追溯到这类人的学生时代。学生时代的他们因曾被女性拒绝过，而存在心理创伤，这类人往往更厌女也更认为获得爱的前提是有一张帅气的脸，转变为对自我的憎恨。但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悖论：自我憎恶到极致的人，反而是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不顾他人的人。正所谓“希望世界毁灭的人”，祈愿的往往是自身的毁灭。这便是一种“自我伤害式自恋”。

　　这种心理背后是自我认同感低，社会参与度不高，他们反复自我否定，强调他们是无能无用的废物。但同时他们的反复强调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本该非常重要，非常有价值，所以我才自责”。这是我自己也认同的部分，当一个人用力的否认什么的时候，反向形成就是她非常肯定，比如我经常挂在嘴边的是我上班不是为了交朋友，但其实我上班就是为了交朋友，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害怕在人际关系方面受挫。作者也在书中提到，虽然很多人在心理治疗的时候嘴上嚷嚷“这种治疗毫无意义”但他还是会定期诊疗，当他被心理医生全然看见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着否定但行为却充满肯定。实际行动更能反应一个人的内心。

　　其中导致这种严重自我否定倾向的家庭原因是父母长期的打压，以至于在完全无法得到肯定环境下长大的小孩，就需要有一股力来平衡，不让自己倒下，那就是内化负面评价，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但这也是自恋的一部分。正因为他们时刻想着自己，在思考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始终把自身放在思考最中心。这意味着他们对自己有过于强烈的关心，即使是负面的、否定形式的关心，也毫无疑问属于自恋的一种形态。

　　简而言之，对自我过多的负面关心即是“自伤式自恋”。

　　自伤式自恋的特点

　　首先先明确的一点是自伤式自恋是“非病理性的继发性自恋”。最显着的特点就是高自尊低自信。这里的自信指的是无条件积极认同当下的自己，而“自尊”是对“我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执念。前者被称为“理想自我”，后者被称为“自我理想”。两者有时会同存，通常容易形成反向关系。有自信的人不会执着于自尊，而高自尊者实际上大多缺乏自信。这里让我能想到的一位女性就是波伏瓦，她就是无条件积极认同当下自己的典范，在她的自传中就多次提到自己对现实的执着和对自己的认可，这种高自信的人通常不会有高自尊，因为她的理想自我就是当下的我，与现实挂钩的我。而本书中讨论的人群就是对自我评价非常低，即对当下的自己缺乏自信，紧抓理想中的自我想象（自尊）不放。

　　我曾经也遇到过一个把“我觉得我自己好丑”“我走在路上希望别人不要注意我”的人。但这个人其实长得挺好看的，根本没有他本人说的这么不堪（就外貌来说），但从他的行为来看你会发现他是个极度在意他人评价的拧巴的人，如果你告诉他你其实很好看，他不会正面回应你，也不会表示赞同，他们会一直陷入这种消极情绪中。这类人在用高强度的自尊来弥补枯竭的自信，竭尽全力做自我支撑。他们过高要求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导致只能否定现实中的自己。同时他们具有“能够客观看清自己”的自信，这导致他们在他人面前不断自我贬低，来证明自己是“清醒而理智的”。

　　同时自伤式自恋具有封闭性，称为最完整的自恋。因为它有非常清晰的逻辑链，即“我很糟糕＝我不值得别人爱，别人不爱我＝果然我不值得别人爱（我就说我很糟糕）。但其实是因为一旦产生持续的自我否定，就会在人际关系方面把关系自己的人推远，因为他们压根不认为别人是在肯定他们，而反复的自我批判也会让人对他们退避三舍。而反过来，他们也会过高评估他人对他们的好，并产生强烈依恋。产生“她能爱上如此差劲的我，多珍贵”，一旦对方未能满足期望，便有可能做出过激行为，或者暴力攻击，简而言之这类人就是在光谱两端两极跳转。

　　“认同成瘾”结构性困境下催生自伤式自恋

　　如今女性议题和女性叙事的井喷式爆发，从侧面也反映了大家对新叙事的渴望和“过去自己”的修正强烈意愿。可以看到的是小红书心理学科普的热潮，自我认同话题下的大量帖子，根源也是大家对自我不认同的情况占大多数，我认为这也是虞书欣走红的一部分原因，因为她呈现在大众眼中的形象就是一个“主体性”很强的“新”的女性人设。

　　我记得有段时间有个话题叫“我不是一个社会化程度高的人”，顾名思义就是摒弃学生思维后，以职场牛马的思维来贯彻生活方方面琐事的人生信条。如果挑选三个关键词来代言这个话题，可以是“认同”“情商”“人设”。希望得到他人认同的欲望覆盖了我们的全部生活，书中将这种状态称为“认同成瘾”，具体表现为社交媒体流量机制，朋友圈点赞机制，工作晋升机制，人际关系从众机制。只要与人打交道的事情，就一定和认同息息相关。书中就提到：在当今时代，以年轻人为中心，全社会对“认同”的关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们这一代不擅长自我认同，无法把自信建立在自身才华、技能、业绩或社会地位等客观依据上。这些原本构成自信的要素，现在却需要先得到他人的认同和赞扬，才能转化为自我认同（社交媒体机制同理）。也就是说将自我认同的权力让渡给了他者的主观，而他者的主观意愿因为无法被操控，无法任意改变，具有罕见性，故而容易被绝对化。而社交媒体的介入，让“他人的主观”变成可视的定量。原本主观的东西，被赋予了伪客观的价值。

　　这种可量化的认同下很容易催生“回声室效应”。而得不到认同的情况下就会发生“逆向的回声室效应”，当一个人听不到认同，或者认同声音太过微弱，即使没有人批评他，他也会将自我批评当做外界的批评。这是一种投射现象，这种回声的逐渐放大，最终导致个人相信自己找到了客观证据，得出“我就是无用废物”的结论。

　　集体认同因涵盖了我们生活的大部分而显得这些价值观被我们内化的可能性就越高。书中就提到：集体认同的结构已自动加载、安装到每个个体的身上。你当然可以说你没有被时代裹挟，没有自我异化的人，因为那是你的主观言论，而客观就是社会文化会在各种方面影响你，你会不自觉内化“当代”的逻辑。不然为什么关于自我认同的话题下参与讨论的人如此之多，《被讨厌的勇气》销量如此惊人，就是大家都普遍存在无法接纳自己的问题，包括我自己在内，就是因为无法接纳自己而去做的心理咨询。

　　为了培育健康的自恋，我们能做什么？

　　1.追本溯源，了解自己的行为模式和投射机制能更好的了解自己

　　因为我自己就是典型的高自尊低自信的人，本书的确给了我很大帮助，在经常事与愿违后，我还是决定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如果经常感受到自我贬低或无价值感，我认为可以寻求心理咨询的帮助，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的焦虑，也了解了自己的行为模式和投射机制以及创伤。书中还提到可以通过开放性对话做修复，也是一种有效的外部渠道。

　　2.是坏情绪，没关系

　　这里需要强调一下，本书一直说的自恋并不是”我非常喜欢自己”，而是“我想做我自己”。只是你不愿意接受这种现状，从而否定自己。不过，这时你否定的，是你失败的、不好的那部分人设，而不是完整的你。你拥有连你自己都无法衡量的深度和能量，但你忽略了这些，强行假定了一个表面的“不好的你”来攻击。

　　3.课题分离，需要一生践行的信条

　　课题分离，也就是我们需要知道什么是我们能控制的，什么是我们不能控制的。生活中大部分事情是我们不能控制的，我们能抓住的仅是非常小的一部分。我们只需要修正我们能控制的部分就可以了，并且分清楚什么是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是社会规训。我想会轻松一些。

　　总的说来，因为我自己属于自伤型自恋范畴，所以本书的很多观点我是赞同的，但因为作者是日本人，很大程度上他所说的社会问题更能反应日本的现状，不过有些中国也是符合的，实操部分也有可实践的余地，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不好，只是我们还被困在幼年的创伤罢了，拍拍他的头，告诉它，你也辛苦啦。

　　字数2995，转自筱原由记，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6434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