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春分》：无常却是最寻常，谁能幸免

ThomasVan

　　第一次读辽京作品。读之前听好几位朋友说特别喜欢她，还有书友预言她是以后要得大奖的。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看毕飞宇作品，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作者以后肯定会得大奖的。”了解这种感觉，来自读者真实而直率的爱，就这样子。所以，辽京新书一到，就读起来。

　　果不其然，朴实而平静，真真很久没读这个题材了。家庭、亲情、乡野，三三两两的亲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和囹圄。也许城市生活让人感官退化，总是不由得寻求刺激味道，从饮食到审美，都不自觉地沉浸在强刺激里。阅读也是，很久以来读的都是大起大落或者充满矛盾冲突的东西，追剧也是，总要心痛和温暖交错……那么，差了些什么？不正是辽京这种文字吗？

　　最近几天下雨，捧着这本小书，读得挺慢。没有把它当成长篇小说来读，在我眼里，它更像散文。抒写一份与我若即若离却深深镌刻于基因的情感。在这群人身上，有自己的影子，有父辈的影子，还有祖母那一代人。语言风格和我的家乡那边也接近，越发亲切。甚至想，也许啊，离开家乡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潜在的需求，写一写曾经的人，曾经的事。

　　“中饭是立春做的，她带了二斤肉馅来，几个人一起上手，很快就包了上百个肥白的饺子，佳月来得巧，赶上了第一锅。”脑海里瞬间涌现出无数个这样的时刻，热气腾腾的锅，翻滚的饺子，母亲拿着一碗凉水添了进去。

　　她的叙述很家常，没有要吊谁胃口的意思，也看不出想在哪里埋下一个待拆的包袱。无数的日常，好像一阵不太大的风卷起记忆深处的尘埃，它们飞起来，迷住眼睛。写的人，语调平平；读的人，眼角酸酸。

　　对，我喜欢辽京笔下的这种不刻意和“淡”。“秀梅说谁能爬上去把这鸟窝拆下来，又干又细的小木枝，烧柴最好使了。好在这些年过去，它还是安然无恙。佳圆说，现在谁还烧木柴啊。”读到此处，忽然又想起小时候，在姨妈家学烧火的事情来。她说：人心要实，火心要空。

　　之所以有无数的细节打动我，正因为它们激活了那些被遗忘的情节。在路上时，我们疾驰而过。在餐厅，灯火通明。在厨房，各种电器和漂亮的餐具交响。哪怕美食也有预制可用。身边人全部高情商，即便有个性也更有分寸。唯独没有的就是这些细节了。

　　我翻动着刚入的很多个茶器，有些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如果这时候，有外婆坐在旁边讲讲老旧的甚至迷信故事，有母亲讲讲我小时候很厌烦的戏曲，有姨妈再说点儿种瓜种豆的闲趣……如果有这些细节，是不是不必再种花花草草和大树，在空中，在空中也不会悬浮？

　　书里的人老了，衰老带来的问题里有奶奶的焦虑。而我们的祖父母们并没给机会让我们理解这种局促便匆匆而去。外公去世时我才三年级，漫天大雪，我只管跟着大人们一起哭，哭到嗓子哑了。可在我心里，他却始终精神矍铄，他难受的时候，我却没印象。而奶奶，突发疾病离开时，我才大二。来不及陪任何一个人衰老，就失去了许多重要的人。

　　就这样边读边走神。

　　一个作家作品能不能拿奖，可能影响因素很多，需要时间的淬炼。而我们读者，只考量有没有共鸣，有没有戳中我。

　　“七十五岁的李秀梅醒来之后的第一个感觉，明确的感觉，是僵硬，好像被钉子钉在床板上睡了一夜。早上睁开眼，需要将钉子一个个地起出来，夺回一点自由。”

　　终究走得太仓促，还是走得太粗心、草率？还好有阅读，帮我补足这些忽略的时刻，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温度和重量。

　　“我和这些人物待在一起，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一松手他们就要滑落下去，滑向死亡或者别离，不是戏剧的安排，而是自然的终结，我和他们一样感到无常。”如作者所言，读来也觉无常，却是蕞真实的日常。每个人都无法幸免。

　　总字数：1253
　　作者：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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