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说说《呼吸》

丑土妹

　　热寂这个词提出已经很久了，但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小说形式把这个概念讲的如此诗意，如此透彻，也许未来这篇小说将是热力学课本的选读篇章。

　　我们知道，宇宙发源于一次大爆炸，而后的一切活动都是这场大爆炸的余辉，换言之，我们一切的文明都只是利用了宇宙灰烬的余热，一切行动都在增加宇宙的熵，都在扬起一捧宇宙的热灰，让它凉的更快些。而小说里将热换成了气压，并类比地创造了一个气压文明，正如我们的热文明一样。看到这里我不得不高喊一声，Cyberpunk！

　　从细节开始，发现广大

　　在《你一生的故事》里，作者用一起失踪事件为引子谈起了命运，而在《呼吸》里，作者安排了这样一个场景，讲述者从时钟变慢问题，突兀地转到了机械人的记忆问题，中间缺失的部分却是关系所有人的宇宙命运。这样的手法恰如《三体》三部曲，从一个信号的发出，到宇宙史诗的跨越，给读者解密的快感，掩卷之余仰望星空，心中难以抑制地泛起波澜，你从未感觉到自己和宇宙如此亲近，以至于你本身就是宇宙的一部分。

　　机械人，和人类一样无知且寂寞

　　机械人对自身的无知是惊人的，正如人类一样。讲述者作为解剖学者，对付一具机械人的身体还要慎之又慎，而结果是机械人身体的精密也远超外界想象。正如人的身体，百年解剖史依旧难以穷尽所有奥秘。而机械人和人类相似的一点还有他们的寂寞。无限坚固的铬天穹把他们和其他世界隔开，使机械人陷入至死难言的寂寞，让他们除了想象他们的邻居是友好还是凶蛮之外别无他法，甚至想到如果“为我提供动力的空气还能驱动别人，助我刻下这些文字的空气有一天会流过别人的身体，一想到这些我就感到欣慰。”这是何等的寂寞，何等的孤独。

　　我曾听过这样的一个说法，你喝下的每一滴水都曾经被恐龙喝下去过。因为水的总量有限，而亘古以来的生物曾多如恒河沙，所以每一滴水都能连接起所有的生命。这么想来，是不是也觉得孤独之感稍有缓解？

　　剧情缺点

　　时钟变快和头脑变慢并不能划等号，除非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其他物理学现象，否则头脑变慢的影响将无处不在。动作和反应变慢了，重力加速度却没变，这意味着所有的下落都变快了，难道无人察觉吗？

　　摘句和评点

　　我曾经一路前往世界边缘，亲眼看见坚固的铬墙从地面一直向上延伸，消失在无尽的上空。

　　这一句的位置和意思都有点微妙，一方面和后文的世界观相联系，形成伏笔（虽然这么短的小说也难说草蛇灰线），另一方面暗示讲述者的不凡身份，这是一位无畏的探索者，是身体力行的学者。所以含义上这句话容易理解，但位置上这一句的安排又令我不解。这句话插在讲述流言的传播和旅行爱好后面，彷佛非常刻意的炫耀，又彷佛只是想起了遥远的回忆。总之从我看来这句行文很突兀。

　　一个世纪之前我上第一堂解剖课的时候...

　　这句话在暗示机械人的生命极其长久，宇宙的末日在于他们会更快到来。对于人类而言，宇宙的热寂可能是百亿年之后的事情，但如果人类的生命尺度更大些呢？如果人可以活一亿年呢？那热寂就会变成迫在眉睫的问题。作者的这个安排使得剧情更加合理。证据就是下面这句话。

　　考虑到许多世纪之后我们的大气压才会同地下气槽中的相同，恐慌又平息下来，因此死亡的惩罚也就令人蒙羞。我们不确定这个过程到底要经历多少个世纪，有人在进行进一步的测量和计算并对结果进行思考。

　　这部小说中还提到了热力学第二定律和永动机问题。如果我们的文明走到了热寂的终点，也会有这样的人无望的制作永动机企图在流沙中拔出腿来吗？他们能意识到拔出左腿的同时，右腿却陷得更深了吗？

　　逆转主义者继续从事他们的工作，他们确信总有一天会造出一台机器，使产生的压缩空气比消耗的多，那将是一个永恒的动力源，补充宇宙失去的生命力。

　　但即使没有永动机，讲述者也是怅然而无憾的，因为他明白

　　我们的宇宙在滑向平衡点的过程中也许只能静静地呼气，但它繁衍出的我们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却是个奇迹...

　　最后我想说我最喜欢的是这句话：

　　宇宙的开端仿佛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了呼吸。

　　你不能通过屏住呼吸把自己憋死，但你知道任何一口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宇宙屏住呼吸的安静和等待，和生命的喧闹形成对比，这其中的意境是生死的笑谈。

字数：1511
原作者：我是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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